“皇上多慮,哪裏會有人抱怨呢?”多祿瞅了瞅皇帝的臉色,陪笑道:“宸妃娘娘已經賞賜東西過去,聽說葉貴人歡喜的很,還有一同入宮的主子們陪著慶賀,玉粹宮已經熱鬧一整天了。”
“嗯,她總是要是細心些。”明帝將筆撂在一旁,一本一本的整理著黃皮折子,放在案頭思索片刻,吩咐道:“你去預備車輦,朕過去瞧瞧葉貴人。”
待禦輦行到玉粹宮時,夜色已經濃黑的猶如一碗墨汁,新月愈發明亮起來,滿天繁星更好似一望無盡的寶石碎片,璀璨奪目、迷亂人眼。正門的小太監見是禦駕,歡喜非常,早有人飛奔似的去給裏麵通報。多祿慢慢的攙扶著皇帝下輦,隻見對麵一襲杏黃色繁繡宮裝翩然而來,臨近襝衽道:“臣妾葉氏,給皇上請安。”
“免禮,進去說話罷。”明帝大步流星走在前麵,葉貴人恭謹的垂首隨後,進到燈火輝煌的內殿,宮人們都識趣的退了下去。
明帝於正中入座,問道:“進宮可還住的慣?”
葉貴人自進門後就一直低著頭,此刻雖然稍微坐正身子,卻仍然不敢與皇帝的目光直視,輕啟朱唇道:“嬪妾每日去給宸妃娘娘請安,平日跟姐妹們玩笑說話,比之在家時光更是熱鬧,早就已經習慣了。”
“嗯,那就好。”明帝看著她手上的赤金雙扣鐲,眸中溫和的笑意微微收斂,聲音卻是紋絲不動,淡聲道:“你手上的鐲子,是宸妃那邊賞賜的罷。”
“是,蒙宸妃娘娘厚賜。”葉貴人仍然沒有抬頭,隻將視線落在儒裙的寶相蓮紋花樣上,微垂螓首道:“今日也得了宸妃娘娘不少東西,臣妾陪著姐妹們不得空,打算明日過去謝恩。”
明帝微微頷首,笑道:“你也是知書達理的,這樣才好。”
葉貴人聽得皇帝讚賞,咬著嘴唇笑了笑,潔如編貝的雪白細齒閃著微光,原本羞怯的麵容上平添幾分少女的明媚,嫣然笑道:“以往在家裏的時候,爹爹總說自己的女兒不肯讀書,皇上方才的讚語,臣妾還是頭一次聽到呢。”
明帝跟著笑了笑,湊趣道:“如此,朕今後就多說幾次。”
“皇上可別唬人!”葉貴人不自禁的抬起頭來,正迎上皇帝打量過來的眼光,仿佛覺得自己有些不端莊,複又低下頭道:“臣妾失儀了。”
“朕又不吃人,怎麼一直低著頭?”明帝笑著站起身來,緙金絲的九龍夔紋華袍泛出金光,朝葉貴人伸出手道:“來,朕陪你到廊子上走走。”葉貴人有些怯怯猶豫,皇帝又笑著走近一步,俯身拾起杏黃裙幅上的纖細素手。
葉貴人的手在皇帝掌心縮了縮,白皙的臉頰頓時飛上一抹濃鬱的紅霞,聲音卻越發小了下去,細聲回道:“是,臣妾遵旨。”皇帝不容分說拉著往外走,葉貴人隻是羞喜的說不出話來,雙耳間墜著一對細銀線的明月掛珠鐺,正在不安的晃動。
遠處宮院的明熾燈盞零星明滅,夜空中的滿穹繁星亦交互閃爍,星光璀璨、燈火閃耀,二者相互輝映著,使得宮殿樓閣都被籠上一層氤氳之氣。椒香殿台角堆放著數十盆月白******,一陣清爽的夜風拂過,如煙似霧的淡雅幽香便隨之飄散,似一雙無限溫柔的美人之手,輕輕撩撥著月下人兒的心弦。
因今夜皇帝留宿玉粹宮,宮妃都已得知消息,純嬪在泛秀宮用過晚膳也沒回去,晚上便留在椒香殿歇息。六尺有餘的沉香木闊床,兩個女子睡在上麵顯得格外空蕩,純嬪翻來覆去的睡不著,散著一腰的烏黑青絲支起身子,冷不丁問道:“芫表姐,你心裏麵可曾惱恨皇上?”
“你又瘋魔了?”慕毓芫探手將紗帳合嚴,又用床頭的玉雕如意童子擺件壓住紗帳口,回頭嗔道:“這樣的話,以後再別說了。前些日子還誇你學得安靜些,漸漸的也有幾分先前皇後的模樣,怎麼又開始冒冒失失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