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,等會就去看。”明帝嘴裏說著,卻覺得吳連貴仿佛還有什麼話要說,於是朝謝秉京笑道:“咱們閑聊半日,一時半會也議不完,還是吃過飯再說罷。”
謝秉京自然識趣,忙道:“謝皇上關心,微臣告退。”
“快瞧,小皇子長得多象皇上呀。”
“是麼?讓朕仔細看看。”繈褓裏的小小嬰孩滿臉通紅,眉眼都是肉肉的一團,明帝亦知奶娘是在湊趣,順著話笑道:“不錯,一半象朕,一半象她母妃,長大必定是個伶俐可人的孩子。”
朱貴人軟綿綿的躺在床上,滿頭鬆散的青絲隻用綢帶一束,襯得她明眸皓齒愈發清晰,嬌軟無力說道:“皇上,給孩子賜個名罷。”
明帝想了想,笑道:“就叫佑嶸,喜慶吉利——”正說著卻見慕毓芫進來,於是笑問道:“怎麼?難道朕今天高興,看起來特別英武神氣些不成?”
慕毓芫側頭想了想,笑道:“正是,臣妾被皇上的神采唬住了。”
“嗬,但願如此才好。”明帝含笑攜著她走到偏殿喝茶,隻說人多聒噪,便將跟前服侍的宮人全都摒退出去,方才問道:“有什麼要緊的事?先頭吳連貴冒冒失失的,朕還以為你身子不適呢。”
“哪能風吹吹就壞了?也沒什麼要緊的——”慕毓芫閑閑的撥弄著茶盞,淺碧色的雲霧銀峰蒸騰著白色水汽,似乎沉迷於茶水的香氣中,看了半晌方道:“皇上冊封佩柔自然是好的,不過謝婕妤一同入宮,要不要也一起抬舉了?當初去慶都,臣妾多承她搭救一命,漢安王辦事也很穩妥,皇上可別太偏心了。”
明帝想了想,頷首道:“你說得不錯,正想找個機會上次漢安王,若不是你提醒倒忘了。嗯,那就也冊謝婕妤為嬪,賜字“齡”,兩人的冊封禮正好一起舉行。”
慕毓芫點點頭,微笑道:“正是,也很省事。”
明帝想要在她臉上捕捉別樣情緒,卻是一無所獲,遂揚聲朝外宣人,多祿應聲跑進來,領命賀喜道:“奴才恭賀皇上大喜,今兒有純嬪娘娘和齡嬪娘娘之喜,再加上小皇子之喜,真是三喜臨門呐。”
“嗯,朕很高興。”明帝漫不經心應了一句,臉上卻並沒有什麼特別歡喜,懶洋洋抬手道:“朕跟宸妃安靜的說說話,你下去傳旨,其他人也不用進來了。”
“既然皇上累了,要不要到偏殿躺一會?”慕毓芫起身整理著裙帶流蘇,上前微笑道:“不過沒多會也該用膳,皇上要是悶著,不如讓臣妾陪你下一兩局棋,解解悶?”
“宓兒——”明帝突然捉住慕毓芫的手,雙連相扣的羊脂玉串鐲順勢滑下去,在她纖細的手臂中間頓住,兩個人互相對視著,都有些茫然。
皇帝的神色欲言又止,慕毓芫不由笑道:“這是怎麼了?”
“在朕的心裏,你始終都是最重要的。”這句話已經湧到皇帝的嘴邊,卻好似被什麼無形的束縛牽絆住,張了張嘴,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。
什麼是此生不渝的情意?女子想要的和君王能給的,自己並非不清楚,何苦還要說那些毫無意義的話?究竟是希望她心裏隻裝著自己,還是希望她明白事理做個賢良妃子?想到那些情意綿綿的過往,想到紛呈將至的今後,明帝猛然感到難以言喻的羞愧和惱恨,一時沉默無言。
時近冬月,美人榻上的錦墊早已棄之不用,取而代之是一塊完整的火狐裘皮,紅豔豔的好似宮殿內盛開著一簇炫目繁花。榻上女子的臉頰也被染上一抹暈紅,明帝俯身坐在邊上,手指上纏繞著一束烏黑水瑩的青絲,“宓兒,怎麼最近總是悶悶的?是平日裏太累,還是祉兒又吵鬧你了?有什麼,隻管跟朕說。”
“嗯,讓臣妾想想——”慕毓芫側首默了默,仿佛想到什麼似的坐起身來,一本正經的說道:“那臣妾說了,皇上可別生氣。”
明帝看著她眼睛,含笑道:“說罷,不礙事。”
“早起去琉璃館看望佑嶸,陪著佩柔說了大半日的話,回來後又哄著祉兒睡覺,實在有些疲乏。好不容易抽出空,正準備獨自睡上一會,皇上便過來了。”瞧皇帝聽得認真,慕毓芫強忍著笑繼續說道:“結果皇上一來,就在旁邊絮叨個沒完,臣妾心裏著惱又不好說出來,所以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