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總覺得,有什麼不甘心哪。”謝宜華對著水池輕輕歎了口氣,轉回頭時卻已經收斂感傷的神色,微笑道:“不過能陪在娘娘身邊,兩個人靜好隨意的說話,便知上天待我已經不薄了。”
“嗬,我也覺得很好。”慕毓芫微微笑著,吩咐不遠處的雙痕和新竹跟上來,自己並著謝宜華緩緩往前走,“走罷,如今日頭毒辣的很,趕緊進到琉璃館歇一歇。”謝宜華亦是淡淡微笑,二人慢慢繞過月子門洞。
“嗚嗚嗚……”隔牆後好似有少女在哭泣,那聲音嬌軟稚氣正是朱貴人無疑,隻聽她斷斷續續哭道:“走開,都走開……,不要你們來囉嗦……”
“貴人,如今你可是懷著龍胎的,萬一哭壞身子影響到胎兒就不好了。再說,今天的事也不能怪宸妃娘娘……”慕毓芫和謝宜華都是大吃一驚,於是悄聲停下腳步,隻聽那宮女接著說道:“……宸妃娘娘當時豁出性命救你,貴人你也看得清楚,皇上也怕傷到你才放走刺客。”
“不要再說了!”朱貴人打聲打斷宮女的話,聲音裏帶著一抹任性,哽咽片刻才說道:“以前我年紀小不懂事,以為隻有芫表姐對我好,今天才知道……,才知道皇上心裏隻有她一個人,別人什麼都不是……”
“貴人,這是從何說起?”那宮女似乎很是著急,卻又解釋不清,“皇上今天不是一直陪著貴人,到太醫走的時候才離開,貴人何必多心?”
“我不是傻子,用不著哄我了。”朱貴人漸漸止住哭聲,“砰”的一聲好似茶盅碎地,沉默片刻又哭起來,“為什麼刺客要殺我,皇上……,皇上就可以不管不顧?要不是……,要不是刺客威脅芫表姐,今天說不定就已經死了……”
如此不吉利的話嚇得宮女連聲哄勸,慕毓芫卻一句也沒聽下去,恍然憶起在彩台的那一幕,朱貴人負氣掙脫自己的手——原來如此!心口不禁一陣難抑的疼痛,握著謝宜華的手艱難的轉過身,低聲道:“本宮有些不舒服,走罷。”
“娘娘,小孩子的話當不得真的。”謝宜華見她臉色大變,不知如何去勸解,半晌才歎道:“這朱貴人,真是太任性了。”雙痕和新竹亦是焦急,更不敢多言,默默無聲跟著折回椒香殿。
“娘娘,好些了麼?”
慕毓芫半倚在海棠富貴團枕上,暗紫顏色好似她此刻略微暗淡的心情,接過雙痕奉來的安神湯飲下半盞,幽然歎道:“本宮沒事,讓人去把文繡傳來。”
雙痕出去片刻便回來,忍不住抱怨道:“朱貴人也太不懂事了。憑良心說,娘娘待她難道還不夠好?有好吃的給她送去,有好玩的給她留著,眼下亂成一團,還每天過去照顧她、哄著她,怎麼可以如此說話?”
“也不能全都怪她。”慕毓芫合上眼簾輕輕搖頭,水紋藍山玉長簪上的綴珠跟著晃動,泛出清冷而稀薄的光芒,“她雖是皇後的親妹妹,自小過的日子卻是不同,若不是皇後早早薨逝,隻怕已經覓得佳婿與其相配,成全好姻緣了。”
雙痕負氣道:“那又如何?”
“皇後與本宮自幼學的那些東西,教的便是如何忍耐自製,如何委曲求全,如何在眾女子中博得君王寵幸。曆代世家子女都是類似,男子在朝堂沙場求功立名,女子恭順貞靜委身君王權貴,如此才能維係住家族的長盛不衰,世代相傳。”慕毓芫起身將剩餘的安神湯飲完,頓了頓才道:“這些東西,隻怕佩柔都沒有學過。”
“小姐何必如此委屈自己?”雙痕情急之下用了舊稱,氣道:“誰是天生該吃苦受罪的?誰又是天生該倍受嗬護的?便是朱家自幼嬌寵著她,既然進了宮,也就該懂得不能隨便任性。小姐從前在府上的時候,何嚐不是眾星拱月的矜貴。”
“好了,不用再說了。”慕毓芫聽聞殿外有細碎腳步聲,抬手止住雙痕,剛說完就聽文繡在外麵請道:“奴婢文繡,給宸妃娘娘請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