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娘,站得太久了。”慕毓芫被身後聲音拉回現實,麵前紛揚的細碎雪花無休止飄落著,伸出手去接住,卻因手爐上捎帶的溫度而融化成水。空氣裏微聞一聲歎息,細小的幾乎要淹沒在落雪聲之下,“嗯,知道了。吳連貴你先去知會一聲,若是皇後執意不肯相見,那本宮就一直等候下去。”
少時,隻見文繡領著人出來,“皇後娘娘有旨,召宸妃晉見。”
即使慕毓芫早有心理準備,見到皇後慘白如素的臉色仍不禁震驚,那不是膚如凝脂的雪白——是毫無血色的病態蒼白,“姐姐,你——”她唇齒都顫抖著,內心深處生出一種莫名惶恐,哽噎中夾雜著劇烈的疼痛,“到這個時候,你還不肯讓我陪在身邊?莫非真是因為我誕育祉兒,我不信……”
“四丫頭,你坐過來些——”一聲兒時稱呼幾乎讓慕毓芫盈淚,皇後無力的抬起手臂,溫柔微笑道:“本宮現在還好好的,你哭什麼?你既然執意要來,那就聽本宮把話說完,別哭了。”
“本宮的病並非三兩日,隻是如今……”皇後雙眸中神色柔和,象是被從前諸多往事包圍,嘴角勾勒出一抹淺笑,“如今終於可以放心歇息,想著隻覺得十分安心,所以妹妹你不要哭,今後咱們兩家就都指望著你了。你自幼聰慧在本宮之上,遇事也幹脆果斷,皇上他也……”
“姐姐,我沒有……”慕毓芫張了張嘴,卻是再說不下去。
“咳咳……,本宮知道你沒有魅惑皇上。”皇後倚著玉茜色繡枕咳嗽著,指間用力握緊慕毓芫的手,接著緩緩說道:“不怕你傷心,你和先帝的恩愛誰人不知?同暉皇後豈會稀罕宸妃的頭銜,豈會奢望在三千寵愛中分得頭一杯羹?如同本宮放心不下朱家和佩柔,你為著慕家再次踏入這宮牆之內,終究是無法狠心下的不得已。”慕毓芫掩著嘴唇不說話,眼角一滴清淚跌落在皇後的手上,象烙鐵一般灼傷彼此。
“皇上他敬我重我,卻從不曾象對你一樣寵愛嗬護過。”皇後仿佛說著一件於自己毫不相幹的事,淺淡的笑容掛在嘴角,“本宮此生便是被賢惠名聲給耽誤,竟從不敢有吃醋任性的念頭,現在還真有些後悔呢。”
“別說了……”皇後越是微笑,慕毓芫就越是心痛。
“不,你聽我說完。”皇後像是素來文靜的孩子陡然任性起來,勉力撐出笑容越發顯得淒涼,“後宮中的女子整日爭鬥不休,為得就是在皇上心中多占一份位置,可是縱使三千寵愛集一身又如何?嗬,她們真的太傻!皇上心中最要緊當然是大燕江山,留給後宮的不過江水一滴,我們也隻是水滴中的細蟲罷了。”
“比如皇上待你我,不是沒有恩情的,隻是這恩情可給家門錦繡添花,卻未必能夠雪中送炭,這些道理說給佩柔她聽不懂,縱使懂得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做。”皇後象是臨終托付遺孤一般,看著慕毓芫的眼睛認真說道:“妹妹,本宮要你答應,今後不論多苦多難都要撐下去。”
“嗬,姐姐你說什麼傻話呢。”慕毓芫流空眼淚反不覺得傷痛,唇邊的微笑隱含著一絲冰涼,“我這條命死過太多次,早就膩味。”
皇後得到親口驗證鬆了口氣,說話良多不禁微微喘息,雲鬢間的發絲也任性的散亂開來,隻有眼中晶明的目光依舊清晰,“本宮也不會撒手不管,後宮中的烏煙瘴氣打掃幹淨再交給你,今後可不許偷懶了。”
慕毓芫聽她說這話,似乎隱含著什麼特別的深意,不由問道:“姐姐,後宮終究是你的,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?”
“手若柔荑——”皇後將慕毓芫的手拉起來細看,惋惜道:“可惜這雙手終究還是要弄髒的,就讓本宮為你和佩柔做一次,也可以安心的去了。”
“姐姐!你到底想做什麼?”慕毓芫抽手站起來,隱隱約約猜到某種可能,自身原本就是背負著無窮罪孽,何苦再毀掉他人的幹淨,“你若是想處置鄭嬪和徐貴人,大可不必,萬不得已之時我自會出來謀劃的。姐姐,你身體虛弱更應該好生休養著,不要再耗費心思在這些人身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