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宜華似乎歎息一聲,卻是微不可聞,“娘娘在玉梓縣的時候,挽弓殺賊那是何等英姿?可身為女子又能如何,不論出身與心氣,總也是走不出這一方天地,終其一生都不過是荒廢虛度了。”末了垂首一笑,“嗬,所以今生定要好好的修行,讓佛珠保佑我們來生投生為男子罷。”
“嗬,原來你在後悔。”慕毓芫忍俊不禁,輕聲笑出來,“若是你將來身為男子,又會如何?是上戰場去奮力殺敵呢,還是飽讀詩書指點江山?其實你若是不入宮,要尋覓一名佳偶亦未算難得,便是不如意一些,也不至於三千佳麗分一人之寵,況且這份寵愛原就不算多。”
“三個人分和三千人分,又有什麼區別?”謝宜華眸色淡然,內中一縷波光轉瞬即逝,“娘娘棋藝精湛,嬪妾陪著下下棋也不錯。”
慕毓芫看清那一瞬間的眼神,一時有些恍然。那年那月,另一個人用類似眼神對自己說——芫芫,朕所有的富貴榮華、無上尊崇、錦繡江山,都隻求你喜歡,便是朕的性命也可以交付與你!那是少年身上所特有的無塵執念,還來不及用時間來驗證,所有妄想都已經灰飛煙滅,一語成讖!
“娘娘,怎麼了?”
“沒事。”慕毓芫雲淡風輕轉過話題,微笑道:“我們慢慢走著回去,皇上估摸著該過來了。”謝宜華也不再多問,二人沉默往花園回走。
“嗬,你們兩個在一起呢。”明帝接過徐貴人奉上來的新茶,撥弄著茶蓋笑道:“難怪找半天也不見人,原來說悄悄話去了。”回頭對徐貴人微微點頭,“你去坐著吃東西就好,這邊有王伏順伺候著,不必親自操勞。”
徐貴人答應著卻不離開,看著慕毓芫的肚子歎道:“娘娘是福氣大的人,這肚子裏懷的必定是個小皇子,不知道如何的聰慧可人呢。不象嬪妾這麼命薄……”
明帝聽她先頭的話不住微笑,到後麵卻微微不快,抬頭掃了一眼,“大家都正高興著呢,陳芝麻爛穀子的事,就不要翻出來說了。”徐貴人勉強含笑止聲,目光掃過慕毓芫的肚子,似乎有一絲莫名的得意,遂襝衽退下去。
“宓兒,可逛得累了?”明帝親自將軟枕扶好位置,淡淡笑道:“過來坐著吧。朕看你身子越發顯出來,以後就少出來走動些,悶得慌便在泛秀宮內逛逛。想要什麼東西隻管吩咐王伏順,或者讓謝婕妤傳個話,她不是常去你那下棋的麼。算起來還要等上好幾個月才見得到佑祉,時間這麼慢,朕還真有些等不及呢。”
“見誰?”皇後在旁邊沒大聽清楚,怔了下微笑道:“是給小皇子起的名字罷?十月懷胎,皇上再心急也隻好等著了。”
慕毓芫看見皇後臉上神傷,卻也不好不答話,斟酌回道:“聽說寅雯近來識的不少字,前幾天佩柔還說起過,果真是皇上和皇後娘娘的掌上明珠呢。”
“朕也好幾天沒有見著她,不如讓奶娘抱出來。”明帝也笑,又道:“等會朕要考考她,若果真長進懂事許多,自然有賞賜的。”
皇後聞言點點頭,側身吩咐文繡幾句,又回笑道:“這花宴不宜太晚,不然日上三竿可就熱得坐不住了。隻是佩柔和敏珊怎麼還不回來,兩個淘氣的……”話未說完,隻見樂楹公主慌慌張張朝這邊跑來,身旁卻不見朱貴人。
皇後詫異道:“佩柔呢?”
樂楹公主喘了口氣,撫了撫胸道:“朱貴人在那邊哭呢。我怎麼勸她都不聽,說什麼也不肯回來,我隻好跑來找你們。”她說的不清不楚,也沒個頭尾,弄得眾人皆是莫名其妙,齊聲問道:“好好的,她哭什麼?”
“呸呸,真是惡心死人了。”樂楹公主皺著眉頭,手舞足蹈的比劃著,“我們剛到池子邊玩,誰知那水底下竟然冒出一個孩子來,頭泡得這麼大,臉跟紙似的白刷刷,朱貴人當時就嚇哭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