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便是指桑罵槐了,慕毓芫微微動氣,卻也懶怠與她口舌之爭,隻淡淡吩咐道:“來人,把桔梗和雪團都帶回去。”
熹妃見她鎮定如常,越發惱怒起來,“宸妃這是做什麼?要偏袒自己的奴才麼?莫非新來,就不知宮裏的禮數?”
“好了,為隻玉佛也值得驚天動地?”明帝瞥了熹妃一眼,不耐煩地說道:“大中午的,還不趕緊回去歇息著?回頭朕讓王伏順給你送新的來。”
若是別人自然順著台階下了,偏偏熹妃性格驕縱,生來不知謙讓為何物,氣道:“她的奴才不是,難道教訓幾句都不可以?皇上憑什麼一味偏袒她?”
“憑什麼?憑朕是天子!”明帝見她當著眾人質問自己,氣得揚聲道:“你這麼高聲跟朕說話,又是那門子的規矩?虧你還是一宮主位,也學得跟那市井潑婦一般,無理取鬧!”
慕毓芫隻覺聽得煩躁,心下不願意將事情鬧大,看著惶惶不安的宮人們,更是覺得鬧的不像話,遂勸道:“皇上,還是先回去吧。”
明帝緩和深色剛要走,熹妃卻指著慕毓芫哭道:“如此不知廉恥,甘侍二夫的女人到底又什麼好?別人的皇後,用得著你來心疼麼?”慕毓芫聞言一震,心口一痛別過頭去,反倒說不出話來。
空氣裏是死水一般的沉默,好像寒冬臘月結了冰似的,明帝額上青筋暴漲,原本俊朗的麵容亦微微有些扭曲,氣極反笑,“如此說來,都是朕的不是了?還是應該把你放到香案上供奉著才好?”就聽“啪”的一聲,明帝一巴掌扇在熹妃臉上,“熹妃董氏言行無忌,恣意犯上,自今日起抄訟《婦德》以省自身,沒有朕的旨意不許踏出鹹熙宮半步!”
整個三月間,明帝依舊為朝堂上的政事忙碌著,熹妃禁足一事,也因此而顯得微不足道。嬪妃們都謹慎小心,各自守著過日子,後宮中反而呈現出異常平靜。明帝處理完堆壘幾近尺餘高的奏章,忍不住愜意的伸了個懶腰,“世人都以為皇帝是最享福的,哪裏擔待朝事的任重大,成日都不敢有絲毫懈怠,恐怕這天底下最苦的人就是朕了。”
王伏順陪笑道:“正是,皇上為天下蒼生操勞,是臣民們的福氣。”
“嗬,你也別拍朕的馬屁了。”明帝撂下朱筆站身起來,手掌拍在禦案的圓角龍頭上,舒了口氣,“近些日子倒也安靜,還有兩三日寅柃就該滿周歲,安排下麵好生的準備一番,朕也好趁著機會歇幾天。”
“是,老奴等會就去安排。”王伏順扶著明帝走出大殿,迎麵而來的清風吹得人心清爽,近身笑道:“昨日去泛秀宮送東西,見宸妃娘娘正在給小公主繡軟綢鞋,那麼小巧的鞋麵,還綴上芙蓉花的紋樣。嘖嘖,真是難得。”
“她跟皇後情誼交好,愛屋及烏自然也是喜歡寅柃的,卻從不見她給朕做過一星半點東西。”明帝悠然一笑,道:“罷了,你看宸妃她近日怎麼樣?”
“老奴也瞧不準,看麵上依舊是淡淡的。”
“淡淡的?”別的嬪妃總是費盡心思的邀寵,她卻好似一潭深水般無法觸摸,明帝自語似的重複道:“淡淡的?她的確是淡淡的,隻是也未免太淡了些。”
“嘿嘿。”王伏順不敢接他的話頭,隻好幹笑了一聲。
可是還能要求她如何呢?沒有尋死覓活的哭鬧,沒有冷若冰霜的拒人千裏,假使她真的刻意諂媚的話,自己也是不能信的罷。明帝隱約覺察出命運的惡毒,安排給彼此的竟是一段孽緣,陡然生出惱恨之意,“走,朕要去看看宸妃!”王伏順嚇了一跳,趕忙招呼小太監預備車輦。
椒香殿後院的繁花開得絢爛,濃濃春色煞是喜人。六尺來長的舊香案上,放著幾碟瓜果點心,當中一尊紫銅扣金珠博山爐,側旁案首放著一盞雪水新茶,雙痕細細檢視一番,輕聲道:“娘娘,都已經準備妥當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