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骰子哥哥!”
聽到這個聲音,許相夢整個人由內而外碎了一般,乍地一睜眼,一滴雨水砸進眼中,她側過身子稍稍坐起,模糊看不清石下站著之人卻依然能知道她是誰。
許相夢猛地眨兩下眼,甩掉雨水,也看清了下麵站著的毛小猜。聽她剛才那一聲呼喚的語氣,以及她此刻的神情,許相夢絕對相信,她暴露了。
“小猜,你,你怎麼來了?”
許相夢坐起又跳下,稍一晃身,算平穩著陸。麵對毛小猜,許相夢此時此刻當真不知該做什麼,說什麼。
“骰子哥哥,要下雨了,我們回家吧!”
雨滴從毛小猜臉頰滑落,加上她的強顏歡笑,更顯苦澀,也更叫許相夢心上不安。
毛家屋院內,夜央站立門邊,注意著雨勢越發變大。方才,他本想追出去,卻最終因為毛小猜一句話止步。
“夜師爺,讓我去找大人吧。”
夜央站在門前許久,毛小猜追去也已有好長時間,這會兒又下起了雨,夜央難免擔心。
“有傘嗎?”夜央問正走過他身後的毛小強。
“有!”毛小強回答得十分拘束。
“可否借我一用?”夜央節省了所有語氣,隻是說出了幾個字。
“好,我馬上去拿。”
毛小強慌裏慌張取出了家中大大小小,新舊不一的傘送到夜央麵前,夜央隨手取了一把撐開,正想再取一把時,卻被原本坐在一旁被落寞之感籠罩的成城搶了住。
“夜師爺,一起去。”
夜央和成城相視一眼,不需語言而心領神會,兩人撐傘跑進了雨中,留下毛小強一個人抱著兩把傘站著看。夜央和成城對月新村和月老村都不熟悉,但夜央仿佛知道該去哪裏尋找。
姻緣石處,雨勢大得越發不可收拾,許相夢一把抓住毛小猜的手往自己胸口一按,隔著雨簾,冷靜,嚴肅,說道:“小猜,你的骰子哥哥,其實是姐姐。”
許相夢是抱著“大不了一死”的決心做出這種直截了當的坦白,那一刹,毛小猜的手失去了感覺,心更是亂成了一團麻。
“骰子,姐姐?”
“對,我其實從來都是女子之身,隻是因為行走江湖方便,一直穿男裝,作為一個男孩子活著。”許相夢解釋道。
毛小猜的手臂從許相夢身上滑落,乍一下心痛的感覺,緊接著便是豁然開朗,她懷念這麼些年的“骰子哥哥”突然變成了“骰子姐姐”,不可思議,難以置信。
許相夢實在無計可施,除了這個方法,她不知還有什麼法子能解決這一切誤解的喜歡與愛。而許相夢的拚死一搏,是至毛小猜的情意於死地,而她是否能經死地而後生,是許相夢最後所擔心的一個問題。
夜央和成城完全沒走彎路,從毛家小院直奔姻緣石,果然,他二人遠遠便看見雨中站著的許相夢和毛小猜。
夜央和成城一刻不待,衝上前撐住了各自所愛,心所擔憂之人。
“大人!”
夜央緊緊攬住許相夢,她的衣裳已經差不多濕透。成城不能像夜央攬許相夢在臂膀中一般護著毛小猜,但他盡量傾過傘去為毛小猜擋雨,即便她已然濕了衣裳。
四人站立,隻聞雨聲,許相夢和毛小猜相視的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,驚惑與猶疑,自責與愧喪。
“小猜,對不起,但真是天意弄人,我真的不想傷害任何人,更不想傷害你!”
“從今日起,世上再沒有骰子哥哥,但大人永遠是小猜心目中的英雄。”
千言萬語也有盡時,如許相夢所願,毛小猜並不是她看起來那般弱小,就算世間再不會有骰子哥哥,但她仍然記得骰子哥哥曾經教會她的堅強。毛小猜最純粹的感情雖然破裂,但她不怪許相夢,也不怪天意,至少她曾經有過美好回憶,也有信念支撐她在這些年裏充實自己,足矣。
“大人,夜師爺,成捕頭,我們回去吧!”
上天有意天有雨,雨是交織的纏綿,是錯雜的心事。
兩把最普通的油紙傘遮風擋雨,四個背影朦朧雨中,輕輕腳步向前,相對歡笑或是低眸若思。
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秋雨不隻下在月新村,縣城內也茫然一片雨水之海。楊宅內,雨聲嘀嗒彈唱屋瓦,聲聲思念。
楊景佑推開窗戶,伸手觸摸重重墜下的雨滴,恰包含了秋日的冷瑟,砸落掌心,衝擊回憶無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