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啦……你好……”吳啟正在記單詞。
這一個月以來,大家都在為吳啟的事情忙活,簽證、費用、衣物、書籍等等。而吳啟呢,自然是在突擊學習葡萄牙語。因為實在是也安排不出人手去照顧吳啟。吳啟爸爸的企業是家族企業,母親要打點吳啟爸爸的一切衣食住行,父親又是家裏的頂梁柱根本走不開,況且也實在沒人會說葡萄牙語,過去反而會成為累贅。
好在吳啟的語言天賦很高,又正好處於十四五歲,學習能力還處在巔峰期。因此,隻能逼吳啟自己先掌握些普通詞句,到了巴西以後再跟周邊的人學習。
“葡萄牙語實在是難學……”吳啟最近已經厭煩了這些課程。他剛剛習慣英語的發音與腔調,對於葡萄牙語很多奇怪的升調很不適應,更不適應有些卷舌的發音。在中文、英語和葡萄牙語之間,吳啟感覺已經混沌,好像三樣他現在都說不明白了。
六月初六,吳啟爸爸特意挑選了這一天為吳啟餞行。
山城,無論是紅白喜喪,都離不開一個“禮”字。從年初到年尾,祈年祭祀都是有講究的,餞行禮便是其中之一。山城之人,自古便愛走南闖北。無論是出仕、經商、參軍、求學,親朋好友都要舉行隆重的餞行之禮,上要禱告媽祖,下要祭告列宗,祈求保護出走的兒女們,能平平安安,順順利利。
“唉呀老吳呀,你家阿仔厲害啊,留學出國了都!”“他是不是會講英語啊?”“那邊是不是吃米飯的?”親朋好友們紛紛上門來祝賀,同時也都好奇老吳家用了什麼手段把兒子送出國去。要知道,在農村,能培養一個出國留學的孩子,那是多麼光宗耀祖的事情啊!
“嗬嗬,臭小子書也讀不好。有個朋友做南美生意的,托他人情,想想幹脆放出去鍛煉鍛煉,闖一闖。”吳啟爸爸跟大家夥有說有笑。他沒有說出實情,他不希望大家用世俗異樣的眼光看待自己的兒子,而讓孩子背負著巨大的壓力。
平日裏媽媽張羅起喜事來動作可利索了,隻是今天她卻不在狀態,時不時地待在廚房裏發呆。
“劈裏啪啦!!!”外麵鞭炮聲四起,父親請來的“師公”到了。
“師公”意為法師,是山城特有的職業,代代祖傳,傳男不傳女。據說,他可以看穿陰界,通靈之後可與列祖列宗對話,專門為山城人家主持紅白喜喪。
接下去是最為隆重的環節!吳啟以五味草湯水沐浴之後,披上青衣,在師公的引導之下行跪拜禮,祭告列祖列宗自己即將遠行。門外的鞭炮聲越來越響,滿屋子的人們都靜靜地圍著吳啟與師公。師公嘴裏用山城方言念著咒語,手中的鈴鐺不停地擊打著。
吳啟跪下,一拜,兩拜,三拜….在不知拜過幾遍之後,吳啟忍不住仔細端詳著眼前的人們,還有這幢房屋。從出生到如今,曾經不過幾米高的荔枝樹如今比三層樓還要高;小時候感覺父母是那麼年輕,現如今業已兩鬢斑白;唯一不變的,大概就是門前的小河吧,一直在流淌,從未停過;還有,那田間的水稻,撲鼻的土香……
他非常慶幸能誕生在這裏,親身經曆了這個家庭的點滴變化。
好像沒有看到爺爺?對了,爺爺從不出席任何喜喪。
再一拜,吳啟兩邊臉頰流下了淚水。這一刻,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舍,這片哺育撫養了他的大地和家人們。在場的人們皆為之動容。
自古,少小離家。從來,是慈母手中的線。出行的孩兒心係家鄉,辛勞的父母在家中守望。
山間,夕陽,炊煙,歡聲,笑語。
第二天。
這一天,還是到來。吳啟提著行李箱準備進站,利馬和他的團隊早已在車站內等著。
媽媽緊擁著吳啟,早已哭得不能自已。
吳啟沒有哭,他很堅強地安慰著母親:“媽,放心吧。我到那以後會聽話的。”
吳啟媽媽此時應該最恨的就是吳啟爸爸吧!
“去吧,別給我丟臉!”吳啟爸爸一如既往,似乎看不出他很傷心。
“阿力,到了來電話哦”姐姐吳迪哽咽著。
吳啟看了看周邊,沒有看到爺爺的身影。但見遠方樹下,一名老者拄著拐杖,腰板挺直,似乎是一名正在堅守崗位的軍人。早上沒有找到爺爺,此時他卻一直站在遠方。爺爺永遠都是這樣,剛毅、堅強。或許他也會傷心,隻是不願意別人看見吧。
上車了!
車子緩緩前行,熟悉的景物有如倒帶一般。這是吳啟第一次出遠門,想不到第一次竟然是要到巴西這麼遙遠的國度。
“你會回來的。”利馬笑著說道,利馬平時很少笑的。
吳啟看著窗外。盡管剛才還很傷心,但是他很快忘卻了。對於未知的將來,強勁的挑戰,他不禁有些忐忑,卻也很激動。
巴西,我來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