叟根自問自己肚子裏沒有墨水,連滿文都識不得幾個,遑論漢文。達海能靠滿腹經綸換得自己一命,自己這些人背後沒個靠山,肚子全是一堆草包,若是當真東窗事發,連碩托都逃不過一死,那他們這些與大汗無親無故的,又如何自保?怕隻怕依照代善的心思,心中怨恨他們帶壞了自己的兒子,勢必拉他們一起給碩托殉葬送死。
想到此節,叟根內心變得慌張不已。
莫洛渾叫道:“走走走,你帶上我姐尼倫,順便也得把尼果濟也帶走。她們兩個不能留下……”轉頭看到寨桑武,忙又補了句,“我自然也會帶布爾吉走,其他女人就算了吧,人太多容易被發現。”
寨桑武道:“你也不要總是聽風就是雨,現在走,怎麼走?你不看看床上還躺著一個不能動的嗎?”
莫洛渾低頭看碩托:“那怎麼辦?他這傷,要真養的能挪動,至少也得五天。若是等他完全好,怕是大金國都得換都城了。”
寨桑武道:“那就等到遷都,正好趁大家都在搬家收拾東西,我們的行動也就不會太招人注目。”
眾人都覺得寨桑武說得有理,於是便拍板決定下逃亡明國的行動,之後又商議了一下細節,到得三更天時方才散去。
寨桑武臨走時,是布爾吉親自執了燈籠送到門口。
夜裏起風,紙糊的白燈籠被風吹得不住搖晃,布爾吉單薄的身影靠在門上,目送寨桑武牽著馬出了門。
“五哥……”布爾吉細碎的聲音極快的消散在風中。
她的聲音極輕,若不注意都沒法察覺她剛剛開口說過話。
但寨桑武卻停下了腳步,回首衝她揮了揮手:“回吧。”
布爾吉如小鹿般的雙眼中流露出哀傷擔憂,她欲言又止的動了動唇瓣。
“不要擔心,一切有我。”寨桑武朝她揮揮手,而後躍身上馬。
很快,他的身影便隨著噠噠的馬蹄聲漸漸融入夜色之中。
布爾吉怔怔地目送他遠去,孰料轉身時卻猝不及防地撞上一人,險些將燈籠給摔了。她嚇得正好喊人,對麵那人已是一個勁的告饒道:“福晉恕罪,是老奴不小心衝撞了您!”
布爾吉聽聲音有幾分耳熟,抬燈籠往身前一晃,卻發現映入眼簾的竟然是蘇宜爾哈那張比鬼還恐怖幾分的老臉。
布爾吉聲音顫了幾分:“你……你在這做什麼?”
蘇宜爾哈忙解釋:“老婆子想求福晉,準我進屋親自伺候我家碩托阿哥。”
布爾吉被她嚇得驚魂未定的,哪有精力與她糾纏,匆匆道:“你想去自去,莫再來擾我!”說完,提著燈籠匆匆進門,竟是連大門都忘了關上。
蘇宜爾哈看她走開,回身看了看洞開的門扉,探出身子往門外張望了下,街上漆黑冷清,驀然不知打哪,有夜梟發出一聲怪叫,聽著十分滲人。蘇宜爾哈忙將門關上,閂緊,再聽頭頂撲簌簌響過一陣扇翅聲,而後,就此寂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