偶爾的時候祁步君也會過來看看茹芸,隻是並不如以往一樣,歇得少了許多。
茹芸的心裏總有些悵然若失,可轉念一眼,卻也彼此樂得輕鬆許多。
但春芳對此卻頗有些怨言,總在茹芸耳邊說二夫人如今學了狐媚樣,與以前做姑娘時是大大的不同了,日日迷著少將軍在她房內歇息。
此時茹芸也隻是淡淡一笑,隻翻著手中的書道:“我從不在乎這些,再說我肚子也大了,有她照顧著挺好。”隻把春芳氣得在那連連跺腳。
眼見著茹芸的肚子日日大起來,祁老夫人的笑一日比一日濃鬱,拉著茹芸的手,總有說不完的貼己話。
“茹芸啊,你不知道婆婆是有多開心。我瞧著你這個肚子的樣子,前頭尖尖的,從後麵又看不出顯懷來,定是個男孩子了。當初婆婆懷君兒的時候,我那婆婆就這麼斷定的,我如今這眼瞅著,你那肚子可與我當年的一模一樣呢。”
茹芸隻輕輕一笑道:“婆婆,都二十多年了,您還記得那麼清楚呢?”
老夫人輕輕歎一聲道:“唉,年輕的時候,日日守著活寡,生下君兒在我身邊也就呆了那麼幾年,夜深人靜時分,或是無人之時,總會想起以往種種,現在年紀大了,也會想起,已經習慣了,想忘都忘不掉了。”
茹芸輕輕拍一拍祁老夫人的手道:“婆婆,現在都好了,他們都回來了。皇上的意思,是以後就讓他們留在京城了,再也不派出去了。”
祁老夫人輕輕拭去眼角滴落的一滴淚水笑道:“嗯,好好好。還是你有福氣,也是我這個老婆子糊塗,為何不早點去求了太後,讓周太醫給你瞧瞧。你不知道那周太醫的醫術是有多好,難怪先帝和當今的皇上都極是愛戴他。反倒白白地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,如今還要與她人分君兒,她無論是從家世還是學識,方方麵麵的種種總是不如你的。”
茹芸聽得有些悵然,如果她知有今日,她斷然不會願意有他人與自己同侍一夫,甚至如果有可能,她情願從不認識祁步君,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如果,如果事事都能遂人願,人生豈不是太平淡無趣了,又哪來的酸甜苦辣這些種種呢。
窗外的影子悵然如失,陽光照耀在清瑩的白色花朵上,泛起層層刺眼的白光,隻射得人雙眼生痛,如薄薄地附上了層層霧氣。
原來自己的出身,自己的學識,如那皇母娘娘生生劃開的鴻溝一般,遠得望不到邊,看不到盡頭,自己與她,終究是無法跨越的,她悄然而來,悄然而去。
著外麵的明媚的陽光,茹芸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,“婆婆,其實雲芷妹妹心性活潑,自她來府裏,府裏歡聲笑語多了許多,茹芸也心情開朗了許多。也許她才真的是茹芸的福星呢,要不然,怎會是她一進府媳婦便有孕了呢。而且,我還聽步君說,這段時間以來,她正認真地學習帳房的事呢,聽步君的意思,似乎她學得極好極快,婆婆何不將這些事試著交給她來打理呢?我現在身子不便了,再做這些事確也很吃力,再說了,孩子生下來總也有兩三年時間是脫不開我的。”
祁老夫人有些不信似的:“她?大字不識幾個,能管得好帳房的事?”
茹芸輕笑道:“婆婆,那學醫可比學帳房的事要難多了呢,茹芸這幾年來醫書看得不少,卻也隻是個皮毛而已,但雲芷妹妹卻不一樣了,她這方麵樣樣懂得比我多,自然學起管帳來也是得心應手的。”
祁老夫人拉著茹芸手道:“孩子啊,你才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,婆婆與你公公的意思,是想讓你來管府裏的這些事的。左不過是你突然有了身孕,才把這檔子事先挪過來讓我暫管著,也給耽擱下來了而已。可等你生下孩子後,我們總想著這些事,也隻有你去做,我們才放心呢。”
茹芸微微一笑道:“隻怕也需一兩年時間呢,不如先讓妹妹管著。”
也許是被茹芸的話打動,也許是因為自己終於一日見一日的衰老,祁老夫人終於是慢慢有些認可雲芷漸漸插手府裏的帳目。
平靜的日子安靜如流水,緩緩流淌,亦溫潤如玉。
白天,上午時分,雲芷會帶著茹芸在院子裏散步,聞過了桃花的清香,聞過了荷花的淡雅,聞過了菊花的濃鬱,聞過了梅花的冷傲潺潺。
下午當雲芷一人在房時,她也是有些綢悵的,“原來,不管自己如何努力,終也擺脫不了出身卑微的命運。”
翠芝隻低低喚了聲:“小姐!”
雲芷苦澀一笑,自她與祁步君學著管賬以來,每日上午她會陪陪茹芸,下午便回房細研本本帳冊,隻看得雙眼酸脹方肯放下手中書卷。這樣下來,幾個月的時間,已學得差不離幾了,她請教祁步君的問題也益發的深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