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十月初十,祁步君在那日終於迎娶自己心愛的女子劉雲芷。
隻是雖說已是深秋,院子裏滿院的綠意或落或黃,總覺得蕭條了許多。江南連綿陰雨,那日雨雖停了,卻仍是陰沉沉的,實是叫人煩悶致極,身上亦是不舒暢。
祁府早幾日便準備好了一切,隻是雖有太後的口諭,但一未召劉雲芷進宮奉詔,二未頒下任何旨意,隻是去了幾個小內監到回春堂傳達了一番而已,故而比起茹芸當初有皇上的聖旨賜婚,自然節減了許多。
翠芝作為隨嫁侍女亦同雲芷一起入府。
春芳一早便被茹芸打發出去幫忙了。
雖說是由茹芸去和太後皇上開的口,可她終歸還是沒有出來參加婚宴,祁府這般的喜慶,她作為第一房入府的少夫人,心裏還是難受的,對那人的恨與愛總時時如梁上的蛛網一般,硬生生地緊緊纏繞在她的心尖,隻繞得透不出一絲縫隙,隻繞得她心口苦澀而又痛疼不已,卻怎麼也扯不開,讓自己可以鑽出來透透氣。
也許,在她的心中,終究是有那麼一分介意,那麼一分不願麵對,那麼一分舍不下吧。
還好還好,新房並未與她同一個院子,她,在祁府,終於還有屬於她自己的那一席之地的。
對於這樣的安排,茹芸亦是感激祁步君的,那個她原本可望不可及如今可及卻不願及的男子。
茹芸捧著書坐在靠窗邊的椅榻上,隻是桌上的水早已涼透,手中的書已久未翻過去一頁,她呆呆地望著陰沉沉的窗外,她記得,在她大婚那日,天氣是那麼好,陽光是那麼燦爛,秋季略帶溫暖的微風徐徐吹來,佛在所有人的雙臉上,如同母親的雙手輕輕撫摸著自己一般。母親早起為她梳洗時,還笑著說:“鴻雁當空飛,是個極好的兆頭。”
然而,什麼好兆頭,什麼秋高氣爽,終歸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。
那麼,今日這樣陰沉沉的天,是否意味著往後她的日子要遠勝於自己呢?
前院喜樂聲聲,越過重重圍牆的那份喜悅,那份豔紅仍是不斷地衝進她的耳中,灌入她的雙眼之中,揮之不去。
她抬頭看天,壓鬱的天空如同她此時的心境一般,山雨欲來,終是未來。
枝頭上幾隻鳥兒,撲騰騰而來,左右顧盼幾分,撲騰騰而去。
院子中的幾株紅梅早已禿得隻剩幾根暗褐色的枝幹,似不複任何生機般,如同往昔身在張府的自己與如今身在祁府的境意罷了。
平妻,嗬——是啊,平妻,自己早幾年進府,曆經的隻有般般苦難,喪子的哀慟也換不回他們要傳宗接代的執意罷了。
終究,她的進府,於她而言是喜還是哀呢!
那一聲聲的姐姐與妹妹呼喚的到底是心尖的柔軟還是心上的無奈!
“小姐,外麵可熱鬧了,老夫人還特意請了京城裏有名的戲班子來了,還有雜耍呢,你要去看看嗎?”今日是祁府又一個大喜的日子,連丫鬟們也換上了喜氣的粉紅色衣衫,隻是自己,身上那件青綠色的衣衫多少能襯出一些她的悲哀吧。
春芳手中拿著一捧染成紅色的花生、紅棗等等。她隻是個十幾歲的孩子,遇到這般熱鬧的喜事,難免開心得很,可茹芸卻不一樣,她內心的苦無人可以言說,這麼天真歡笑的喜悅隻在張府的時候有過,如今她也隻希望春芳能多幾日這般的喜悅。
見春芳手中捧著的這些東西,驀然想起自己的新婚之夜,隻是那些象征著早生貴子、多子多福的瓜果被那個人一把掃落在地。他傷她之話如同昨日般曆曆在目,每回夢裏驚醒,便在耳邊翁翁徹響:“我告訴你,我娶你,你也清楚是什麼原因。若非皇上賜婚,此生我祁某斷不可能娶你為妻!”
“今生今世,我祁步君的心中隻有雲芷一人!她助我馳騁疆場,掃平敵軍,豈是你所能及的!她善良大方,待人親和,又豈是你能比的!你跋扈無禮,全無半點憐憫之心!你與她的差距何止千裏!”
紫香見茹芸征征而迷離的雙眼,便訕訕地放下手中東西,坐到茹芸身邊道:“小姐,您……終歸還是介意的是嗎?”
茹芸苦澀搖頭,淡淡微笑,可兩行清淚卻滑落了下來。
“太後說的沒錯,又有哪個女人願意與別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。小姐,您雖然答應了老夫人,更是自己進宮向皇上和太後求來這番旨意,可奴婢看得出來,小姐您仍是深愛著少將軍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