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人儀杖,盛放金冊、金寶隨皇後而行,皇後乘坐十六人抬的鳳輿,自午門而入。
鑾儀衛校尉抬起鳳輿,提爐侍衛手持鳳頭提爐引導,太監左右扶輿,內大臣侍衛在後乘騎護從。
欽天監報吉時已到,午門響起鍾聲,那嘹亮的鍾聲響徹皇宮內外,細而長的皮鞭在揮舞下,重重地落在漢白玉的石台上,清脆有力,一下一下,帶起一股股勁風。
陳帝與皇後執手,站於正殿門外,接受百官朝拜,春日的陽光應該是溫和的,是柔軟的,可連著下了幾日雨後,突然放晴的陽光卻益發奪目,耀眼的陽光直直地照射在陳帝與皇後的身上,明亮亮的金黃,晃得人睜不開雙眼。
許是重重厚衣濕了衣衫,許是久傷初愈累了,許是有些緊張,皇後額頭有密密的細汗層層而出,瑤欣拿著絹絲帕子為皇後輕輕拭去額頭上的汗水。
跨過火盆,跨過馬鞍下壓著的蘋果,一應禮畢,已是傍晚時分。
今日的晚宴是隆重的,文武百官,宮廷內外,百餘桌的酒宴盛大鋪開。
陳帝與皇後二人坐於萬人之顛,接受來自四麵八方的祝賀。
今日是大婚之夜。
皇後緩步走在通往承德殿的台階上,一重重,一階階,一層層,仿佛永遠也走不到盡頭,走不完似的,這一刻她等了多久,久得許是自己都忘了。
從出生的那刻起,她便注定此生是皇帝的女人,為了這個母儀天下的鳳位,還好,她走過來了,她,走到了,縱然是自己差點付出了生命的代價,那又如何,她終歸是走到了,走到了能與自己男人並肩的那一刻,高大金碧的殿門今夜是為她而開的。
肖公公立於殿外,迎接皇後鳳駕到臨:“皇後娘娘,裏麵一切都準備妥當了!”
皇後微微頷首,扶著宮女彩兒的手緩步而入。
瑤欣今日十分忙碌,新搬進了坤寧宮,宮裏內外需得細細打點,故來承德殿時,皇後便帶著彩兒一起過來,留著瑤欣在坤寧宮主持事宜,將今日收到的各應賀禮命人細細盤點,一一查看後,登記在冊入庫。
昔日見慣了的承德殿寢殿,今日卻布滿了喜慶的紅和金黃,入眼之處,均是一團喜氣,纓紅的流疏重重垂下。
合巹禮,肖公公與彩兒為帝後二人斟上灑。
彩兒跟了皇後一日,今日是皇後的大日子,也許是累著了,也許是緊繃的弦這幾日一直不得鬆懈,在為皇後斟酒時,不知為何手一抖,將一整杯的酒悉數灑在了皇後的龍鳳合體正服上。
彩兒嚇得忙跪下連連磕頭:“奴婢有罪,奴婢該死,奴婢該死!”
皇後有那麼些許的發愣與恍惚,隻見溫涼的酒漬緩緩滲入層層衣衫,將那用金絲線細細縫製的龍鳳圖案暈染了一大片。
陳帝見了怒道:“放肆,今日是何等日子,什麼樣的奴才做事如此毛糙!”
彩兒仍一個勁的在那磕著頭:“奴婢有罪,奴婢該死,奴婢該死!”
皇後盯著那團酒漬,有些心驚,可她不願這合巹禮就這般停了下來,忙道:“皇上,沒事,要不我們還是先行了合巹禮再說吧。”
陳帝輕輕按了按皇後的手道:“皇後,衣服已經濕了,還是進去換身再出來吧。沒事,朕一直在這裏等你,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,讓她們伺候你好好梳洗一番也是好事。”
皇後反應過來,隻感覺衣衫已是盡濕,看著陳帝道:“可是,皇上……”
陳帝輕聲道:“好了,去吧!”
皇後看了看自己衣襟上那一片酒漬道:“皇上,今日是我們大喜的日子,臣妾……”皇後停頓了須臾,方緩緩道:“臣妾還是進去換身衣服吧!”
陳帝緩和聲音道:“皇後委屈了!你還不快點扶皇後去裏麵換身衣服去!”
彩兒哆哆嗦嗦地起身,低頭扶起皇後至內殿為皇後淨身更衣。
皇後許是從剛才的變故中還未真正清醒過來,有些木訥,隻安安靜靜地任由彩兒為其淨身更衣。
她不知道今天這樣的變故是否意味著什麼,就是在民間,喝交杯酒這樣的事也是極為受重視的,因為交杯酒亦稱合巹禮,喝了交杯酒,吃了子孫餑餑後,才是夫妻之間真正的禮成,如今被這般無端的打斷,她心裏便是一涼,這是否意味著什麼。
皇後緩緩地望向窗外,外麵夜黑沉沉的,白天陽光明媚,今日的夜晚卻黑透的沒有一絲絲的光亮,沒有一點點的星光與月色灑下。
皇後輕輕道:“你說,這樣的夜晚是為何呢?為什麼黑得一點光也透不進來?”
彩兒道:“娘娘,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,時辰晚了,自然天就黑下來了。”
是啊,時辰晚了,天可不就黑下來了嗎?時辰便如那滴漏一般,緩緩滴落,不急不躁,不緊不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