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娘紅綢蓋頭,此時坐在床沿靜靜地等待著新郎。
祁步君在席間,與眾親朋大臣們不停地喝著,一杯杯酒下肚,早已大醉。賓客們也陸陸續續散去。此時夜已深了,而祁步君一人仍在席間不停地喝著酒。
下人怎麼拉也拉不起來,眼看著時間越來越晚,也很是著急,無奈隻得稟報了老爺。祁老將軍過來一看,氣得一腳踹向祁步君道:“你要鬧騰也得分個時日,如今是什麼時候,我祁府又豈是如此待人的!那張小姐嫁你,你有何委屈可言?不說她父親是與你我同朝為官,就單張家門楣便足於配你!”
“父親,孩兒心中苦……”祁步君趴在桌上,滿臉的淚水。
“苦,為父又怎能不知,隻是你自己也答應了皇上,既然已經成婚,便要好好待人家,哪個女子在娘家沒個脾氣,嫁到夫家自然明白相夫教子,孝敬公婆。你今日這般,豈不落了人話柄!”
祁步君在下人的攙扶下,踉踉蹌蹌地走向洞房,步步緩慢。
張茹芸看到下人攙扶著祁步君過來,忙自己把蓋頭揭了來扶著祁步君,那人看了,便鬆了手,悄悄退出了房,茹芸的隨嫁丫鬟彩蓮有心阻止茹芸不要自己揭了蓋頭,那可是極不吉利的,卻已來不及,此時也隻得與來人一起靜靜退了出去。
祁步君抬眼一看是張茹芸,一把推開道:“好個大家閨秀!連蓋頭自己都迫不及待的揭了,你可還有一點羞恥之心?”
茹芸並不惱,仍緊緊地扶著祁步君,嘴裏亦是說道:“夫君,你醉了,讓妾身扶你上床休息吧?”
“滾開!”祁步君重重的推開張茹芸,張茹芸一下跌坐在地上,她怎麼也沒想到,就是對滿身汙泥的乞討者他都能蹲下,和聲說話的夫君對她竟是如此惡語相向,不免有些愕然,縱使我有千般不對,今日也是你我成婚之期,眼裏已有淚水盈盈而落,喃喃說道:“夫君……”
“夫什麼君!我告訴你,我娶你,你也清楚是什麼原因。若非皇上賜婚,此生我祁某斷不可能娶你為妻!”祁步君一手扶著桌子,一手指著地上的張茹芸狠狠的說道:“今生今世,我祁步君的心中隻有雲芷一人!她助我馳騁疆場,掃平敵軍,豈是你所能及的!她善良大方,待人親和,又豈是你能比的!你跋扈無禮,全無半點憐憫之心!你與她的差距何止千裏!你我今生雖結為夫妻,但你也絕無可能從我這裏得到哪怕半絲的情意。你若想好生在我祁府呆著,自有你的吃穿用度,你仍是少夫人。如你想回張府,我也絕不攔你,但你也明白其中利害,還請你這個張家大小姐好生考慮清楚!”說著,祁步君將桌上的果盤狠狠地掃落,便甩手扶著門踉踉蹌蹌地出了房間。
夜已很深,天已很黑,桌上的喜燭靜靜的燃燒著,偶爾燈芯跳動一下,發出“劈啪”的響聲,也終究恢複了平靜。桌上、地上仍留著祁步君打翻的果盤,酒水與杯盞掉落在地,意味著早生貴子的四盤果子此時諷刺地灑落得到處都是。豔麗的滿屋紅色如同鮮血一般刺得人雙眼生疼,絲絲點點滴落在張茹芸的心頭。
張茹芸仍跌坐在地上,身上的力氣似被抽空了一般!
夜黑得猶如擠得出水的墨汁一般,靜靜地,深深地剮著人心,連著每一絲的頭發絲都是痛的。
夜太靜,靜靜地,靜靜地剮著人的心。
許久許久,久得人忘了呼吸,忘了疼痛。
曾經有多少次,少女青春的她幻想過自己成婚那日,必會是婚禮上最耀眼那人……
曾經有多少次,夢裏回轉,她所思所念之人會成為她的夫婿,與她一起牽手幸福走過這慢慢的人生長路……
曾經有多少次,多少次的少女青春,懷著那個美麗的夢,輕輕地等待著它的到來……
而白天陽光明媚,難得的好天氣,竟在這時呼呼地刮起了大風,卷著院子的落葉刮進了新房,吹得案上的紅燭閃閃搖動。
張茹芸扶著桌子慢慢地站了起來,細細地整理著,撿起掉落在地的顆顆果子,拭去桌上的水跡與酒跡……
現在她是祁家的少夫人,以後也一直都是!
整整一夜,祁步君再也未入房內。
天微微地亮了起來,主院仆人們都陸陸續續起來打掃院子或是準備早點,而新房這邊卻靜得很,此時祁步君卻返回了房。
她突然明白,自己隻不過是那場政權摩擦的犧牲品罷了,難怪母親去救太後退婚不行,甚至連一向疼愛自己的父親亦是如此。
那麼此後,自己便要如這行屍走肉一般生活在祁府中,日漸消瘦,渡過這漫漫歲月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