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憶以為的理想行走是:在某個觸動的時刻抓住感覺的尾巴,隨緣搭一趟從未坐過的班車,去一個完全未知的城市。
今天所有的狀態都讓人歡喜:風和日麗、身體健好、情緒不算高昂但絕不低沉,當然還有更讓人心情舒暢的事情:她舉辦的將近三年的網絡原創服裝大賽就要接近尾聲了,後天就是公布前三甲排名的日子,她要利用這個餘浪再掀新潮。
這是她勢在必得的事情。
五個小時後,一路北上的列車裏。
千憶有些難以忍受的撇過臉,不去看窗外景物急速倒退帶來的眩暈感,她坐在與列車行駛方向相反的靠窗座位上,旁邊是一對年輕夫妻正在給剛滿一歲的小孩換尿布,對麵苦大仇深的男人和鄰座上吃石榴的女人發生了口角,責怪她的石榴水濺髒了他的西裝外套。
千憶的目光掃過餐桌:桶裝泡麵殘湯上的紅色油脂開始結塊、堆積如山的食品包裝袋,冷卻的油膩氣味混著尿騷味和著各種體味,無一不讓她覺得自己被困在一個臭氣熏天的垃圾堆裏,如坐針氈。
這趟說走就走的旅程好像和豆瓣上描述的:安靜的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發呆;從容淡然的記錄下自己的所見所感;聽旁邊幽默的大叔談笑風生;或者在抬頭低首間與對麵眉目清秀的少年目光相撞,相去甚遠。
看來,自己選錯了車次了。
她選了一趟最有時代見證感的列車。
“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吧!”千憶起身,走到洗手台和車廂相接的地方。
看著窗外列車經過的地方霓虹燈光被拉成一條條彩色線帶,除了稍有些許失望,她並沒有觸發多大的失落感。
列車廣播裏正在播報,下一站到站時間,她決定結束這場說走就走的旅行。
她給費懲發了條信息,說要回家。
艱難的度過二十分鍾後列車停在一個不知名的小車站,在這站下車的人不多,隻有稀稀落落從不同車廂下去的幾個。
千憶從掛鉤上取下外套,轉身出去的時候,不小心撞上了正好路過的人。
千憶微微低了下頭表示歉意,對方戴著口罩,隻有一雙漂亮的眼睛露在外麵,在目光相對的瞬間,那雙眼睛的情緒變化無常:震驚、難以置信、最後是欣喜的能從眼睛裏溢出五彩光來。
這是小站,停靠時間本來就短,千憶雖然有些詫異,但並沒有過多逗留。
下車後她才發現這裏真的不隻是小還很破舊,站台上隻有一男一女兩個站崗人員,暗黃的燈光把稀疏的行人身影拉扯的更加清冷。
“你就是千憶吧?”千憶尚自出神,不曾提防身邊突然多了個人暗自嚇了一跳。
察覺到她的反應,說話的人頓時有些局促,歉笑:“嚇著你了?”
千憶不動聲色的退開半步打量來人:是她從為見過的一種狀態的人,燈光下看不出實際年紀可頭發已經開始發白。
千憶禮貌卻生疏:“你、、、哪位?”
”是、我們是來接你的人。”回答千憶的是之後出現在那婦女旁邊像她丈夫模樣的男人。
“原來如此!”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,他都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安排人來接她。
千憶歎了口氣,不知道是該感歎費懲如此神通廣大,還是該慶幸此時此地還好他在。
費懲就像是一隻蜘蛛,他有一張覆蓋麵超過千憶所能觸及邊緣的網,她就在他的這張網裏隨心所欲橫行無阻。
“憶,隻要是你的願望,我都幫你實現。”費懲這樣對她說時,千憶隻是輕笑著:多狂妄,當自己是無所不能視萬物為芻狗的神了,能隨便幫人實現願望。
可她記得他更像一個沒有原則寵溺孩子的父親,把她帶進商場指著琳琅滿目的飾品說:“隻要你喜歡,都可以要。”
千憶已經想不起第一次見到費懲是什麼情景,長久以來她始終隻記住他這句話。
那對夫婦見千憶歎息後再無反應,開始有些惴惴不安:剛剛有人拿著錢來找他們,要他們來這裏接一個小姑娘,要按照她的要求盡快安頓好她。可她始終沒反應該如何是好,收了人那麼多錢,也不敢隨便打發這姑娘啊。
那男的暗地裏扯了扯妻子的衣袖竊語:“你別這樣看著人閨女,不好!”
女的一扭身甩脫丈夫的手,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千憶:“同樣是閨女,她咋長這麼標致呢,我都挪不開眼。”
千憶不知道此刻除了眼前這對夫妻焦急等待她反應的同時,還有背後緩緩開動的列車裏,也有一雙眼睛神情複雜的望著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