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深濃,瑾朝皇城裏一片寂靜,卻是人人惶惶不已。
下雪了,鵝毛般的雪片一片片飄落而下,掩蓋住秀凝宮中的一串串來往腳步。
不斷有太監端著熊熊燃燒的火盆進去,甚至有人領了馬房釘蹄鐵的巧手工匠過來,進入了這隻有妃子居住的宮殿。
床上躺著的女人,渾身顫抖,隻披著一件輕紗,鴉羽般烏黑的長發裹住玲瓏的身軀,哀哀哭泣著。
而床榻旁邊站著的男人,九五之尊的黃袍穿在身上,表情冰冷而殘酷。
床上的連天雪,身體一陣陣發熱,一股橫衝直撞的氣息在體內亂竄,弄得她想要嘔吐卻吐不出來。她哀求地看著男人,抬手去拽他的衣袍,卻被對方閃開了。
她的手轉而摸上自己的頭頂。原本的耳朵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柔軟的狐耳。她摸向身後,果然也有一條蓬鬆的狐尾。
連天雪困惑而又茫然地抬頭看向自己心愛的男人……他竟然麵露那樣的厭惡,讓她瞬間心如死灰。不,這一定是有什麼誤會,自己從小安安分分地長到這麼大,從來沒有過這種事情,請不要用這樣的眼神……這樣看她……
回憶在腦中一幕幕浮現出來,他邪氣而俊朗的眉眼,在廟中攏住她肩膀的溫度,和剛才,剛才兩人同床時他的低語:“你便是讓朕一見傾心,再見鍾情……朕一定會好好待你……”
原來這些都不作數的嗎?原來隻要她有一些不對勁就會被如此粗暴對待?連久居深閨的連天雪自己都知道,這世間有一種方士的特殊法術,可以讓正常人暫時顯現狐妖的形態……對的,沒錯,她一定是中了這種法術!才會變成這副奇怪的樣子!可是自己摯愛的男人,完全不想聽自己解釋,如此武斷就將他們的海誓山盟踐踏成泥!
那股妖氣愈發在體內燃燒,讓她全身筋骨有一種被放在火中的感覺。她抬起頭想要對皇帝呼喊告訴他自己是無辜的,自己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,卻不料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渾身汗臭的男人。
那男人是馬房工匠,他對皇帝鞠了一躬,然後轉身對著她,伸手抓住她柔軟的小手,隨即拿出四隻長長鐵釘和一副釘錘。
連天雪瞳孔驟然緊縮,驚恐地喊:“不……不要!陛下!陛下!不要這樣做!”
被喚作景清的男人正是瑾朝的皇帝,南宮景清。此時他嘴角甚至掛著一絲殘忍冰冷的笑容,一揮手,工匠揮舞錘子,用馬蹄長釘,將連天雪的手掌和腳掌狠狠釘在了床上!
鮮紅的血液沿著精致的床單,染紅了那喜慶鴛鴦,仿佛血淚,滴落一地。連天雪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,再沒了聲息。
那工匠釘過了四隻鐵釘,連天雪已經昏迷,隨後有人拎了一桶冰水朝她兜頭澆了下去。連天雪悠悠醒轉,全身濕透,痛苦痙攣著去找皇帝的身影,卻完全無法動彈,隻能聽到皇帝的聲音在說:“給我燒了這間宮殿,確保燒死這個妖孽。”
連天雪猛地吐出一口鮮血,灑在皇帝背對著她的袍服上。皇帝皺眉,回頭看著她,眉眼間是明顯的厭惡。
連天雪心如刀絞痛到極致反而麻木了,隻看著那張曾經無比鍾愛的臉,一字一字地道:“若有來生,我必……奪你江山,毀你一世……”
南宮景清哼了一聲,不屑地拂袖而去。連天雪在血泊之中仰天長嘯,無比的怨氣和妖狐的靈力盡數脫出身體。大火轟然而起,染紅了這皇城半邊天空。
次日,皇帝發布詔書:新嬪連氏妄圖禍亂後宮,已被誅殺。
……
仿佛做了一個悠長而痛苦的噩夢,連天雪猛地睜開了眼睛。映入眼簾的不是滿天空的火焰,而是無比熟悉的檀香色天花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