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該怎麼辦好呢?”喚弟揪著自己頭上的稀疏黃發,犯起了愁。
憂思不定的喚弟知道正上小學三年級的吳青衣放了兩個禮拜的“麥假”,就跑去找她:“青衣姐,青衣姐!”喚弟在王阿姨家的門外喊著。
“哎——是喚弟呀,進來吧!”穿著洋氣的吳青衣從窗口探出頭來。
喚弟“蹬蹬蹬”跑進屋,見她嘴裏喊著的青衣姐正在做作業,暗道:太好了!
青衣問:“喚弟是來找綠衣還是伯海、伯濤啊?他們三個吃了早飯,就去抓蟲子喂布穀鳥去了,這會兒還沒回來呢!”
“不找他們,俺找青衣姐來了。”喚弟直截了當地說。
青衣奇怪地問:“噢?嘛事找我?”這個“瘋丫頭”平時多和那仨混蛋玩,幾乎不與自己打交道,冷不丁地聽喚弟說找她,吳家大姐——青衣倒是一愣兒。
“俺有一個字不認識,要來問問青衣姐呢!”喚弟一本正經地說,“就是上麵一個工人的‘人’,下麵一個工人的‘工’”。
“上麵一個工人的‘人’,下麵一個工人的‘工’”,青衣複述著,順手摸起鉛筆,在紙上寫下這個字,撓著額頭看了看,癟起嘴,使勁兒搖搖頭,她也不認識呀!
失望的喚弟從吳青衣家出來,暗暗琢磨:這回快晌天了,尹爺爺該回家了,他可是燕京大學的畢業生,肯定認識這個字。可是,今天上午剛剛把尹爺爺家的窗紗弄破了,這會兒怎麼有臉再去呢!呀——壞了!鐵鍁還丟在尹爺爺家裏,這下兒,不去看來是不行了!
“天人交戰”過的喚弟一經做出決定,撒開腳丫子就跑。(怪道奶奶於傅氏說她“生來不會走,使腿就跑”呢!)
好在尹爺爺沒提破窗紗的事兒,他不僅一板一眼地告訴喚弟那個“仝”字念【tóng】,還連連誇她“好學上進”呢!
“說起“仝”字”,尹爺爺告訴喚弟,“唐朝有一個叫盧仝的詩人寫了一首《與馬異結交詩》……”
講到這兒,尹爺爺還當場把這首長詩背誦給喚弟聽了:“天地日月如等閑,盧仝四十無往還。唯有一片心脾骨,巉岩崒硉兀鬱律。刀劍為峰崿,平地放著高如昆侖山。天不容,地不受,日月不敢偷照耀。神農畫八卦,鑿破天心胸。女媧本是伏羲婦,恐天怒,搗煉五色石,引日月之針,五星之縷把天補。補了三日不肯歸婿家,走向日中放老鴉。月裏栽桂養蝦蟆,天公發怒化龍蛇。此龍此蛇得死病,神農合藥救死命。天怪神農黨龍蛇,罰神農為牛頭,令載元氣車。不知藥中有毒藥,藥殺元氣天不覺。爾來天地不神聖,日月之光無正定。不知元氣元不死,忽聞空中喚馬異。馬異若不是祥瑞,空中敢道不容易。昨日仝不仝,異自異,是謂大仝而小異。今日仝自仝,異不異,是謂仝不往兮異不至,直當中兮動天地。白玉璞裏斫出相思心,黃金礦裏鑄出相思淚。忽聞空中崩崖倒穀聲,絕勝明珠千萬斛,買得西施南威一雙婢。此婢嬌饒惱殺人,凝脂為膚翡翠裙,唯解畫眉朱點唇。自從獲得君,敲金摐玉淩浮雲。卻返顧,一雙婢子何足雲。平生結交若少人,憶君眼前如見君。青雲欲開白日沒,天眼不見此奇骨。此骨縱橫奇又奇,千歲萬歲枯鬆枝。半折半殘壓山穀,盤根蹙節成蛟螭。忽雷霹靂卒風暴雨撼不動,欲動不動千變萬化總是鱗皴皮。此奇怪物不可欺。盧仝見馬異文章,酌得馬異胸中事。風姿骨本恰如此,是不是,寄一字。”
又是“盧仝”!喚弟聚精會神地聽著尹爺爺抑揚頓挫的詩朗誦,自己努力默記著。
可惜本詩詞的“詞彙量”太多,知識容量超大,她隻能勉強記住幾句,像“天地日月如等閑,盧仝四十無往還。”呀,像“昨日仝不仝,異自異,是謂大仝而小異。今日仝自仝,異不異,是謂仝不往兮異不至,直當中兮動天地。”呀!……
盡管如此,尹爺爺仍然驚訝、讚歎不已……
等喚弟扛起鐵鍁往家走的時候,他竟然出其不意地喊住她,鄭重地拿出一本老式新華字典贈送給了喚弟,並教會了她使用字典的方法。
【高密土話解析】
①——“低頭耷拉甲”,就是“垂頭喪氣,沒精打采”的意思。
②——“紮古紮古”,就是“整治整治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