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也不怪他們,正常人誰看過眼前這陣勢啊……
形容一下就是,宛如在抽水馬桶底下抬頭看世界,但卻一點兒都不模糊,視野既開闊又清晰,但也因此對絕望的認知無比深刻。
一層層極富壓迫感的海水宛如群山峻嶺,緩慢傾倒、擠壓過來,狂風呼嘯中,隻剩頭頂不斷縮小的天空和最中央慘白的太陽。
而且身邊還杵著一根巨大的、在半空搖曳,不斷灑下水花的深藍色觸須蠢蠢欲動……
更可怕的,它剛才還狠狠抽在了自家老板的身上!天呐,結界雖然隔絕了聲音,可光看著就能腦補這一下有多疼!
他就像隻可憐的折翼鳥兒,重重落了下來,然後剛好落在這艘船上,咻的一聲砸進了甲板!
這怕是都摔成一灘肉泥了吧……
沐言布置的結界在海神發出那一聲怒吼時就已淡到看不清,而當時石殼尚未完全破碎,他又處於窟窿的正上方,所以神之怒吼的絕大部分影響被他承受,隻有一絲微不足道的餘波掃過船上的眾人……可即便如此,也足以讓大部分人陷入絕望和呆滯,並大小便失禁了。
眾人不敢動彈,也不敢聲張,四百多人裏恐怕隻有十幾個人此時還有思考能力,至於能不能動,敢不敢動,那就更說不準了……
已然步入絕境……
但同樣好巧不巧,隨著深海觸須狠狠抽在沐言身上,原本被冰層固定住的寒鴉號撞在了破碎的石殼上,冰層應聲碎裂,隨後大船也被潮水推搡了過來。
船員們扭頭看到寒鴉號,一時間又燃起了生的希望。
“寒鴉號!那是我們的船!”
不知道誰大聲喊了句,船員們頓時跟找回了魂兒一樣。
“可是船長他……”
“我去救他!”“我也去!”
羅夏和威廉同時飛似的竄了出去,鑽進了甲板。夏米晚了一步,被巴博薩一把拽住。
“我們還有事要做!”
船長目光堅毅地望著他,隨後扯著破鑼嗓子,暗啞的聲音刺破雨幕,響徹在每個人耳邊。
“要活命的都跟老子上船!”
巴博薩指著近在咫尺的寒鴉號,潮水將它送了過來。
“回我們自己的船!!”
“有,有什麼用嗎……”
一名水手抬頭看了眼即將閉合的水幕,那一抹天空越來越小,周圍的光亮也越來越淺,不禁絕望,仿佛下一秒天就要塌下來。
“我們恐怕是要死了吧……”
“開什麼玩笑,那艘船能讓你像魚一樣遊走嗎?”
“閉嘴!你們這群白癡!”
巴博薩大喊道,他自己雖然一點兒沒底,但他知道,現在放棄就等於死,不放棄還有一線生機,哪怕隻有1%,也值得爭取!水手天生就是在和大海搏鬥,總有一死,憑什麼現在就投降!?
最關鍵的,他對沐言始終抱有希望。
“就算是死,我也要死在寒鴉號上!”
扔下句話,巴博薩一瘸一拐地向寒鴉號奮力跑過去。
一部分人似乎被這句話驚醒,咬咬牙爬起來,迎著雨幕中船長的背影追了上去。但還有一大部分人頹然地坐在甲板上等死。
“想想戴維·瓊斯,想想他為什麼能活下來!”
夏米也扔下一句話,頭也不回地往寒鴉號跑去。
這句話仿佛一根救命稻草,不少本就放棄的人也眼前一亮,對啊,戴維·瓊斯的船能在水下遊動……即使變成了怪物,也比現在這樣死去要好吧?活下來總是不會虧的!
更多的人慌忙追了上去。
無聲地奔跑,正如無聲地追逐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