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感謝您的寬容。”格雷澤微微躬身,“您應該還記得不久前發生的一件事吧。”他緩緩道,目光在周圍的傳奇法師身上流轉。
這其中有個別人他認識,但更多的是僅存在與別人口中的先賢。他們曾被書寫在課本上,曾被當成耀眼的過去銘記,用以督促後來的學徒們不斷前進……但現在,他們站在這裏,神色木然,就像被人操控的提線傀儡。
“每一個學徒都想成為法師,哪怕成為最蹩腳,最不中用的法師,隻要是法師就好了。讓我們這樣想的,是這個字眼所蘊含的偉大魔力,‘強大’。
“但在我看來,法師的強大卻並非舉手投足間釋放出的力量——或許有人是這樣認為的,但這隻是浮於表層的理解,法師真正的強大源於一種抗爭的內涵。”
“繼續。”
伊卡莉吐出兩個字,顯然,她對此很感興趣。
格雷澤微微致謝,“任何生靈降生在這個世界上,最初的問題都是‘我是誰’,‘我為何而來’,‘我將前往何處’,這是他們孩提時代所有疑惑的源頭。但隨後,這個問題被拋棄,被遺忘……唯有法師,始終記得這一點,他們探索世界的真理,試圖尋找出這個答案,這才是法師。”
“人類,你所謂的‘探索真理’與‘抗爭’無關,你們隻不過是規則的使用和承受者,不應染指更高一級別的領域,更不該大膽地窺探我……”
“不,元素之主冕下,我們沒有不同,而您恰好是我們要‘抗爭’的對象。”格雷澤微笑道:“我們——包括您在內——和真理之間原本隻有一片未知的海,但您化身一頭怪獸,潛藏在海底,將每一個即將觸碰對岸的探索者拉下水。所以您瞧,與您的抗爭隻不過是我們這條路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罷了,畢竟您也在這片苦海裏……”
王宮內氣溫陡降,空中凝結出肉眼可見的冰碴,假格雷澤也眯起了眼睛。
“‘微不足道’?人類,你在故意挑釁我?”
“不,我隻是按照您的要求,解釋‘何為抗爭’罷了。如我所言,我們沒有什麼不同……換句話說,您又何嚐不是一名法師呢?雖然您強大,擁有魔網,可您的目的也是探索這個世界的本質。就像我說的那樣,我們在這片幹旱的陸地上,佼佼者才有資格渡海,但您不同,您生來強大,於是本身就在海中,隻是後來您將過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我們身上,而非海的另一邊。
“所以我說,您也是我們‘抗爭’的一部分,法師的一生都將貫徹這種尊嚴。但不同在於,您已經忘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,所以哪怕世界來到末日,哪怕時間來到盡頭,您也無法探求到真理……而我們可以,我們不在意海裏有什麼,我們隻關心彼岸的風景。”
宮殿裏陷入長久的寂靜,隻有格雷澤的話語在來回激蕩。
“這就是你取回‘尊嚴’的方式麼,人類,很不錯。”
假格雷澤輕輕鼓起了掌。
“啊……還沒到那一步。”格雷澤失笑道:“不賣關子了,簡單來說,就是我的某個朋友……嗯,或者說是我的好學徒的另一個師父……當初在白岩礦場,有那麼一位晉入傳奇的法師,您應該記得他吧?”
伊卡莉瞬間回想起紮伊克斯那場突如其來的自爆,對方的果斷前所未見,甚至不給她把話講完的機會。
她猛的醒悟過來,瞬間意識到格雷澤要做什麼,急忙降下神識,封鎖傾頹王宮的所有元素,與此同時控製地宮裏的四名傳奇法師一齊向格雷澤發起攻擊。
然而這終究還是晚了一瞬,在說出那番話後,格雷澤就從另一個自己陡然凝重的眼神中得到了想要的反饋。
老法師的身上發出一絲絲亮光,象征四色元素耀眼光芒爭先恐後地衝破皮膚冒了出來,氤氳著彩虹的光芒,聖潔而耀眼,瞬間照亮了地宮。
光失去了約束,磅礴的力量一瞬間粉碎了地宮裏所有可見的物體,隻留下格雷澤的笑聲。
“如您所見,法師的宿命終究歸結於一場絕唱,上次沒機會奏響它,就放在這次吧。
“畢竟,這才是我找回尊嚴的方式啊!”
同一時刻,氤氳的澎湃元素成功在傾頹王宮上空彙合,形成一絲薄如蟬翼的蛋殼。有了蛋殼的阻隔,伊卡莉的所有指令都晚了一瞬,雖然蛋殼一瞬間完全破碎,但正是這一絲短暫的寶貴時間讓格雷澤足以完成自爆。
“不——”
來自神明憤怒的咆哮和元素的悲鳴一同奏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