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還有塞繆爾他們。”洛伊補充道:“我們這些經曆過內測的人聯合起來,足夠還原那段曆史,我想這也是內測存在的意義。曆史不會改變,真正改變了的是講述曆史的人,和講述它的目的。”
費洛驀地想起當初羅蘭騎士對他說過的話。
“曆史總不會改變。”
“是啊,曆史總不會改變。”費洛喃喃道:“但願塞繆爾也這麼想。”
……
……
“這聽起來很荒謬。”
塞繆爾站了起來,他麵前是三皇子和洛伊,以及那麼幾個在他看來很討厭的麵孔,比如德列斯。
其實這群人裏他最討厭的還是洛伊。事到如今隻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得出來,洛伊就是那個“灰燼”。常年占據法師點卡積分榜第一的神秘法師,以及白金獎杯的獲得者,最重要的,他還拒絕了自己招攬。
三次!
拒絕了整整三次!
他本想狠狠踹庫蘭那小子一腳泄憤,怒罵他是怎麼辦事的,可這家夥至今都沒有出現,也是件怪事。
“閣下為什麼要拒絕?”
“首先,我們沒有必要沉湎於過去。”塞繆爾攤手道:“其次,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為一個死人說話,即使證明了他是個正直、睿智的君主又能怎麼樣呢?能讓他死而複生嗎?能讓在歎息之牆外的雷諾騎士重新複活嗎?不可以,現在是神聖曆446年,神聖卡洛林帝國愛德華二世統治的時代。他們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,這樣做沒有意義。
“最後,也是最重要的原因。”塞繆爾望過來,目光飽含不屑。
“我為什麼要和你們聯手?”
“因為你是法師,閣下。你和我一樣,是法師。”洛伊依舊平靜地盯著他:“無關塞拉芙,無關那個世界,在洛坎,我們是法師,是真理的探索者,我們自然要捍衛真理,而過去的曆史,是這個世界真理的一部分。”
“別給我扣大帽子,洛伊。我是塞繆爾·圖雷,六人議會家族的一員,珈藍高貴血脈的繼承者,我自然要肩負這項使命,可它和你有什麼關係?我憑什麼要聽你的教育?你又算什麼東西?”
“我是一名法師,閣下。”洛伊上前半步,“閣下既然自知身為議會家族的一員,是否還記得珈藍的傳承?是否還記得黑棘森林上空用自爆抵禦帝國人的十二位法師?是否認為,記得和緬懷他們也是‘為死人說話’,也是沒有意義的事?既然閣下知道肩負著使命,為什麼要逃避?為什麼要自欺欺人?為什麼要選擇成為高塔的信徒?”
塞繆爾一時間愣住了,洛伊的話像一道刺眼的強光,讓他恍惚間有些難以直視,仿佛這一瞬間自己卑微的身形也在強光的照耀下無所遁形。
議會家族……傳承……
這些字眼是那麼熟悉,但又那麼遠。他似乎能回想起它們屈指可數的出現頻率,而後就不再被人提及。即便他想問父親那是什麼,也羞於啟齒。等到他長大了,懂了,悟了,他也不再過問了。
他明白,他們在逃避。
瘋狂地逃避。
可為什麼要逃?為什麼不勇敢地麵對?
沒有人去管,隻管逃就好了。
圖雷、佩雷斯、克拉克、加西亞、卡特、威廉……這些偉大姓氏的周圍原本還有許多盟友,他們是議會家族最忠誠的衛士。但現在它們都不在了。他們之所以消亡,有的是因為反抗,有的則是因為逃得不夠快,所以,他們隻要逃就好了,逃得遠遠的,就沒有人會記得。
“記得又怎麼樣?遺忘了又怎麼樣?”
塞繆爾下意識回敬道,眼中已然失去了焦距。
但洛伊的目光始終如炬。
“這是否意味著,閣下接受了‘現實’,忘卻了‘曆史’?無論在那裏,還是在這裏。”
“是又怎麼樣!?”塞繆爾惱怒地吼道。
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憤怒,為什麼失態。
“既然閣下忘了,那便忘了吧。”
洛伊歎了聲,語調平緩,但卻帶著股說不出的失望。
他轉身離去,留下塞繆爾愣在原地。
他久違地感覺到臉皮發燙,仿佛渾身被抽去了力氣,一下子癱軟在椅子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