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以你待到了關服前的最後一秒,期待那隻是官方的一個玩笑,期待洛坎得以永存,甚至期待自己能成為真正的‘夏穆’。
“自詡為傳奇學者,但實際上隻是個廢人,貪圖我所獲得的每一寸知識,隻是用偷來的智慧騙取鮮花與掌聲的沐言先生,請回答我的問題,現在,到底誰才是竊賊?”
這番話像一個巴掌,狠狠抽在沐言的臉上,他卻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。
對方說的沒錯,那才是他留到關服前最後一秒的根本原因,是他隱藏在內心深處,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過的負麵情緒。既然對方很有可能是所謂“恐懼”的化身,那麼一般而言,這種東西都是越畏懼越強大,汲取受術者的一切負能量增強自我,因此這時他就更不能反駁,反駁就意味著否定自己,就意味著更多的負能量。
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不認可了,那他還有什麼自信可言?
所以這種時候,承認並讓試著這股壓抑的負能量消散才是最好的行為。
然而對方似乎不願給他這個機會。
“沐言先生,你是否在想,隻要你大方地承認就好了呢?
什麼?沐言心下大驚,原本清晰的思路被驚擾的一塌糊塗。
“那你有沒有想過,自己隻承認這份恐懼,是不是太少了呢?”
說著,夏穆突然從寬大的袖袍裏伸出手,原本虛幻的手掌逐漸變得凝實。
“在讓人失望這一點上,你可從來都沒讓我失望過呢,沐言先生。”
對方的口氣雖然帶著譏諷和嘲弄,但沐言竟聽出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味道。
這家夥究竟是什麼人?他這時候不應該高興嗎?
就在他遲疑的時候,對方又開口了。
“既然你把我理解成‘恐懼’和‘夢魘’,那你有沒有想過,自己真正畏懼的是什麼?”
沐言依舊沒有回答,他盡力不去想那些讓人無奈又絕望的瞬間,盡力回憶仿佛金子般閃耀的美好。
但是那些美好全部來自於《黃昏紀元》,一提起這款遊戲,一想到學者身份,他的思路就不由自主地被帶偏,想到關服日,想到自己堅持到最後一秒都不肯下線……
在這種思緒紛亂的情況下,對方卻宛如聒噪的蒼蠅一般在耳邊發出讓人厭惡的聲音。
“你曾活的無比卑微,甚至厭惡這個世界……”
“你憎恨自己的父母,憎恨他們給了你殘缺的身體,卻沒有給你一個同樣殘缺的大腦,你憎恨自己的無能,空有一個清醒的意識卻要爛死在病床上……”
“夠了!”沐言騰的站起身。
然而夏穆卻沒有住口的意思。
“所以,當看到一絲曙光時,你比誰都要迫切,然而……想想那天,那個廣告一閃而過,最後卻冒出來一個天價時你內心的絕望和無助,記得嗎?”
“我讓你住口!”
心裏的傷疤被無情揭起時,他再也壓製不住憤怒,用自己最鄙夷的戰鬥方式向對方呼出一拳。
夏穆毫不躲閃,被他一拳打中,身子一個趔趄差點摔倒,但卻執拗地站了起來。
他腫著半張臉,但臉上卻是勝利者的微笑。
“現在,誰才是文明的踐行者?誰是野蠻的野獸?誰是肮髒的竊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