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說錯話的時間還少嗎?無所不知的人類先生,一直愜意地活在他人驚訝目光中的你竟還能意識到這一點?真是讓我意外。”
“阿瑪瑟先生……”
“不,我擔不起這個稱呼。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一直在試圖向我傳遞善意,但我從沒想過要接受。”
“為什麼?是因為種族原因嗎……”
“不,那隻是一小部分。你不覺得自己總是帶著一股悲天憫人和看透一切的傲慢嗎?”他的語氣突然變冷。“你以為自己是在道歉嗎?不,你那是施舍,飽含著傲慢和同情的施舍,你以為自己在做什麼,你在踐踏一個精靈的尊嚴,肆意蹂躪他的心靈,然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大喊‘對不起,我錯了’,飽含著真誠和愧疚。”
阿瑪瑟臉上露出一絲嘲弄的笑容。
“然而更可悲的是,我連拒絕的權力都沒有。”
他的表情喚起了沐言一份塵封已久的記憶。
十一歲那年,他和往常一樣百無聊賴地躺在病床上。突然,全息光幕(電視)裏開始播放一條治療癱瘓的廣告,他瘋了似的一個勁兒大喊大叫,直到三十秒廣告放完,屏幕上最終出現一個可怕的數字時,才怔怔地閉上嘴。
急急忙忙趕來的父親幾乎和他同時看到那串數字,兩人都沒說一句話。
後來,他突然開始嚎啕大哭,父親就在一旁默默看著他,也不勸阻,除了時不時幫他擦去淚水以外什麼動作也沒有。
那一刻,透過朦朧的淚眼,他看清了父親臉上的自嘲和難以言喻的絕望。
……
“你還想聽嗎?”阿瑪瑟轉過頭問,詫異地發現這個可惡的人類眼眶竟微微發紅。
“你那一腳疼死我了……”沐言知道自己表情有恙,急忙擠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,低下頭拚命地揉著肚子,順勢眨了眨眼。
“我為自己野蠻的行徑道歉。”
“不不,那是我罪有應得。”
阿瑪瑟輕笑著,自顧自說了起來。
“到現在為止,我隻記過三個人類的名字,一個是那位讓我的長輩們都印象深刻的蘭斯洛·晨星,一個是前些年聽到過的星辰劍聖萊茵哈魯特。
“我一直以為,他們再輝煌,終究隻是一閃而過的流星罷了,絲毫不會介入我的生活,畢竟和精靈比起來,人類的一生實在太短暫了。”
說到這裏,他突然握緊了拳頭,身體都在微微戰栗。
“第三個人類,叫格雷澤,你應該聽說過吧?”
“嗯。”沐言點點頭。格雷澤,時光之主雷斯林的關門弟子,青出於藍而勝於藍,於信仰曆547年,早於他的老師三年晉入傳奇之境,之前是一名白袍火舞者,因此成為傳奇法師後被稱為紅魔,他的法師塔也改名為‘餘燼’。
“他在成為傳奇以前,服用變形藥水成了一名精靈,混跡在銀月城,還入贅了夜語家族。”
“什麼!?”
沐言驚訝地站了起來。
阿瑪瑟這句話就像最後一塊拚圖,還有畫龍點睛的作用。
拚圖落下,原本朦朦朧朧看不真切的五爪金龍仿佛活了一般,從畫卷上一躍而起,騰飛在空中,璀璨的鱗片發出萬丈霞光,龍吟聲驚天動地,似撥雲散霧,致豁然開朗。
毫無疑問,能讓阿瑪瑟印象如此深刻,格雷澤肯定就是依德麗爾的父親了,這也完美地解釋了為什麼依德麗爾會化名麗娜·因巴斯出現在珈藍,她的背後為什麼會有議會在支持——格雷澤本身就是議會六席中的一席,更不要說他和雷斯林師徒情深,這樣一來就相當於這姑娘的娘家是半個議會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