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別老想著冷就是了。”拿著梆子的更夫年紀稍長些,拿袖子抹了一把鼻涕,轉開了話題,“聽說敵軍正在攻打燕山府,邊關的守將都有些撐不住了。”
“要不讓青雲觀的道長請幾隻厲鬼出來,一準能克住那群敵軍!”
話音剛落,一陣陰冷寒風刮來,兩人不約而同的緊了緊身上的破布麻襖。
“別瞎說!”那人縮起肩膀低叱一聲,有些忌憚的左右看了看。
年輕更夫也有些心悸的不再作聲,兩人不約而同的想起了近來轟動洪州城的一件事兒。
洪州城外的馬家村前兩日出了件怪事,方圓幾十裏都頗為有名的馬獵戶突然暴斃,一百八十餘斤的漢子死時卻隻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,幹癟的胸口處還有個黝黝的大窟窿,心都不見了,那模樣誰見誰慎得慌。
都說亂世出妖魔,一個身強力壯的大漢就這樣突然說沒就沒了,還死得如此之慘,除了鬼怪作祟誰還能想到別的可能?
可惜這樣的亂世,普通人家能有一份穩定的活計養活自己就已是萬幸,哪還有閑情管旁人是福是禍?
再走兩條街,打完三更就可以回去歇息,一想到溫暖的炭爐和米酒,二人不由加快了腳步。
又是一陣帶著寒氣的冷風從空蕩蕩的街上吹過,卷著地上的枯葉發出“呼呼”的聲音,順帶著又吹起了街邊的帷幔叮當作響。
“大哥,咱快些走吧,我瞅著怎麼有些嚇人呢!”年輕的更夫將手中的燈籠向上提了提,依舊是黑漆漆的街道,除了風聲什麼都沒有。
“挺大的個子,芝麻大的膽子。”那個聲稱大哥的語氣雖是帶著斥責,聲音卻是心虛得沒有半點底氣,“兄弟,哥有點冷,咱倆靠著走。”
“大哥,你不是穿著棉襖麼?”話落的同時,腦袋陡然被迎麵飛來的梆子打出一個大包。
“哥腿疼,扶哥一把。”他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年輕更夫的身上。
噠!噠!噠!
身後轉來了一陣腳步聲,讓兩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這三更半夜的誰在街上走呢?
“誰?”回頭,空無人一。
轉過頭時,腳步聲再次傳來。
再回頭,仍是空無一人。
二人再不敢回頭,僵著身子前行。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十分清晰。他們走快,聲音就快,他們走慢,聲音就慢。與他們打著相同的節奏,不遠不近。
在這寒冷的午夜,漆黑的街道上,二人吞咽口水的聲音,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聲,夾雜著清晰有力的腳步聲,足以令人毛骨悚然。
突然間,二人感覺一陣帶著腥氣的氣息在耳邊拂動,二人猛地轉頭——“啊啊啊……”
淒厲的慘叫劃破了深夜的寂靜,街道兩邊的住家紛紛燃起了燈光,有人打開門朝外探望,街上卻是空無一人,隻有寒風在冷冷地呼嘯而過。
早到的衙役已清出了一條路,護著嚴煜和戴維進入人群的中心。那裏的地上正擱著兩具蒙著白布的屍體,皇帝派來的大臣臉沉若水的走上前,一名衙差抖著手掀開白布,霎時露出兩具眼球突出、臉頰深凹的幹癟的臉。
那個大臣也沒細看,隻瞧了一眼便立即轉身,臉色慘白地大口吸著氣,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沒能適應這樣的景象。但相比第一次嚇暈的情景,現在他的膽子倒是被鍛煉的大有進步了。
薑浩然看著那個大臣臉色慘白的模樣頗覺好笑,但那個大臣畢竟是皇上派來的,他也不敢造次。不過,這愈發引起了他的興趣,更想瞧瞧被鬼怪弄死的人死相到底有多慘。
征戰沙場多年,他什麼樣的死相沒見過?
薑浩然泰然地走上前親手掀開白布,整具屍體就這樣赤裸裸的呈現在他麵前,幹癟的屍體沒有半點血肉,隻是一層皮包著骨頭。胸口的窟窿周圍翻著皮沒有半點血跡,從那皮翻卷的程度來看,分明是死後被人挖出了心。
饒是身披鮮血、腳踏萬骨,從沙場中出來的他,也不由自主的倒吸了口涼氣。這樣的慘狀若非他親眼瞧見,當真無法想象。
日前他曾有幸與他們有過一麵之緣,他二人本不是清瘦之人,如今死時竟是這般景象,難道,真的是鬼怪所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