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良人的事情還沒有說完,吳鑫三人便已經到了吳府,府前有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,由黑楠木打造,雕梁畫棟的車身,雖說不如皇家的高貴,但也稱得上馬車中的上佳之品了。“好馬,好馬啊!”河帥直接忽略了站立在一旁的強壯馬夫,而是誇讚起了這匹拉著豪華馬車的駿馬。吳鑫身為後世重生而來的人,對於此時盛行的交通工具的了解甚是不多,尤其是馬匹,他除了在後世的動物園裏見過一些野馬,別的再沒見過了。如今見這位河帥識得此貨,便忍不住問道:“河兄好眼力,不知道這是一匹什麼馬,竟值得你這麼稱讚它!”“少主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,就算是失憶,是不是也忘得太過了?難道你從出生到現在的事情都不記得了麼?”蘇一嘟著嘴,不高興地說。少主的病情他不是不了解,可是她也想知道,自家的少主究竟還能記得多少?“……這……你說了我不就記得了,嗬嗬……”吳鑫幹笑了一聲,他也不好說自己什麼都不記得,那樣也難免會讓人起疑心。“唉,真是愁死人了。這個呀,是您的叔父吳承坤老爺的座駕,是一匹河曲馬,官員們可是常常用它做賀禮呢!”蘇一無奈地道:“少主呀,您的叔父已經在裏麵了,待會您若是連您叔父都不認得,那可怎麼是好呢?”蘇一憂慮地撓著腦袋,似乎這事真讓她犯愁。“愁什麼愁,吉人自有天相。況且我這位叔父,該來的時候不來,不該來的時候倒是來了,我倒要看他賣的什麼關子。走,跟我進去看看。”吳鑫打斷了蘇一的思緒,讓她不要為自己太過擔心,他相信自己是可以處理好的。進了府內,吳鑫也沒有心思去觀賞這府裏的美景,徑自走向了後堂大廳,此刻那位叔父應該就是在那裏與兩位管家交談呢吧。吳鑫調整好自己的狀態,現在他是一家之主,哪怕是這個家已經落魄了,他也得維持好吳家的形象,不然家中落魄,甚至連尊嚴也要被人踐踏,那才是愧對祖宗的事情。堅定的笑容重回臉上,進廳之前,吳鑫便高聲喊道:“小侄不知叔父光臨,還望叔父海涵哪!”吳鑫的語氣不溫不火,沒有低三下氣的模樣,也沒有盛氣淩人的傲氣,他隻求心靜如水。進入廳中,門的兩邊站著自家的下人,手裏提著茶壺畢恭畢敬地向吳鑫施禮。正堂之上,一名發色半白的年長的老者穩居上座,手裏端著一杯茶,查蓋一點一點地撩撥著茶葉,細細地品上一口,卻聽吳鑫的高呼,不由得讓他嗆了一下。老者的身邊則是吳鑫熟悉的伍伯和仲伯二人,伍伯手裏拿著一個賬本在仔細念與他聽,仲伯的手裏則是拿著一支上等狼毫,時而在手裏的賬簿上畫著什麼。盡管吳鑫不認識這位原吳鑫的叔父,但是根本堂上的情況他還是分辨得出的,那位老者大概就是自己的叔父了。可是他對這位叔父的行為很是不滿,所以他借著失憶為名,朝著屋裏四周望了一圈:“叔父呢?我聽說叔父來了,怎麼轉了一圈也找不到人呢?莫非我這叔父見不得人還是怎地?”吳鑫故作無知的模樣惹了一群下人閉齒偷笑,更是引起了堂上老者的極大不滿。蘇一身為貼身侍女,少主失憶本就有她的責任,如今吳鑫又這般瘋癲,更是讓她想死的心都有了,趕緊衝著堂上老者誠懇一跪道:“老爺,少主他失憶了,從小到大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,最初連我們都不認識,直到現在也記不起往前的事情,還請老爺您寬宏大量,莫要見怪。”“荒唐,世間怎會有此怪事?即便是失憶,也沒有說自小到大的事情都不記得,我看就是你這小賤人妖言惑眾,替這廝詭辯!”聽到“失憶”二字,老者眼裏閃過一道精光,旋即又是一臉正色,砰地一拍桌子,怒斥著蘇一。性格本就桀驁的河帥,與吳鑫是從小長大的同窗好友,曾同拜一名先生為師,對吳鑫更是如親兄弟一般。而吳鑫與侍女蘇一又感情深厚,河帥自然視她如親妹,現在倒好,受了這老頭的惡氣,他自然也是看不下去,要為她出頭的。“我說你這老倌,看著斯斯文文,怎麼張口就是小賤人?我三金兄弟的確就是失了憶,你若不信也沒辦法。況且不論是吳老爺子去世,還是三金兄賭氣身亡的時候,你都沒有過來吊唁。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是叔侄關係,河大帥今天都不讓你進這個門!”河帥指著吳承坤,一臉怒色。“你!你這廝——”吳承坤剛想罵上幾句,卻想起了河帥與河大府尹的關係,硬生生將這話憋了回去,深深地歎了口氣。而蘇一卻更加地緊張了,不管吳承坤做了什麼,他總還是吳家的人,他若要懲罰自己,自己也是萬萬躲不掉的。吳鑫冷笑一聲,伸手拽起了蘇一,可是蘇一卻搖頭不起。不是她不想起,是她真的不敢起。“沒事的,蘇一,你起來,他不敢對你怎麼樣。”吳鑫無視蘇一的掙紮,硬是將她拉了起來,撫平她臉上的焦慮,安慰著道。蘇一委屈地躲在了他的身後,隻顧低著頭不敢多言。伍伯和仲伯兩人見吳鑫走上來,趕緊向他介紹堂上這人,並且遞上了自己手中的賬簿。吳鑫並看不懂這賬簿,所以他還是將賬簿又還了回去,並讓二位老人坐在兩側的胡凳上:“叔父,你查賬就查賬唄,何必讓兩位老人站著算給你聽呢?你自己也是老人,我想你也明白站著的滋味吧?”吳鑫一開始就看他不順眼了,他自己坐在那悠閑地品茶,卻讓兩位比他更老的老人家站著給他算賬,這哪裏還有道德所言?端坐於叔父之旁,吳鑫大手一揮道:“河兄請坐,別站著了。”河帥應了一聲,拉著蘇一坐下。不過蘇一剛剛坐下,卻又忽地站起身,擦了擦眼睛說:“我去少主那。”蘇一端了一壺茶來到吳鑫身邊,聲音細小卻有些沙啞:“憑什麼他們麵前都有茶盞,就少主麵前空空無也,哪裏有個少主的樣子。”嘟囔中,蘇一為吳鑫泡好了茶,輕輕吹了幾口,覺得不燙了方才放到桌上,然後又站在了吳鑫的身旁,這樣可以隨時方便伺候他。“叔父難得來看望侄兒,不知道有什麼目的呢?”吳鑫抿了一口茶,隻覺得暖洋洋的舒坦,不止是茶的暖,還有心更暖。“瞧你這話說的,叔父是聽說你病了,特地來看望你一下,哪裏有什麼目的。”吳承坤敲了敲桌子,語重心長說。“那還真是謝謝叔父了。不知前兩次,我家父親去世,以及小侄暴病而亡的那天,叔父你又在哪呢?”吳鑫聽了隻覺得可笑,還真是道貌岸然呢。“賢侄啊,我當日哪裏曉得這事,叔父那天還在閩中與人做生意呢,遠在千裏之外啊!後來因為需要資金周轉一下,我就想回來看看,結果半道聽說了你父親的事情,我就連夜乘坐馬車回來。可是路途畢竟遙遠,這一路又山路頗多,本身接到消息的時候就已經是你父親過世三天,還沒到京城,卻又聽聞你也暴病,我這真是心如刀絞,馬不停蹄地趕回來。如今你竟說我有甚目的,真讓我不知怎麼解釋才好哇!”吳承坤說得傷心,差一點就聲淚俱下,引人惻隱。不過吳鑫自認為心性堅定,所以他並不吃吳承坤的這一套,反而覺得他甚是討厭,這話裏頗有些作假的嫌疑。倒是伍伯和仲伯二位老爺子,對他同情地點了點頭。“可是老爺,我去過你家府上,夫人說你隻是外出遊玩了呀!”蘇一忽然問道,問得天真無邪,卻驚得吳承坤差點噴出一口茶來。吳承坤撫了撫心髒,將那茶盞放在桌上,怒斥道:“你個小賤人,怎麼什麼都喜歡胡編,我何曾有出去遊玩過?你若再胡扯,我叫人撕了你的嘴!”吳承坤不知道是不是被戳中了心坎,總是他是很憤怒的,所以真的把蘇一給嚇到了,蘇一嚇得又趕緊往吳鑫身後躲了躲。“您跟她一個小丫頭計較什麼,小丫頭們愛傳瞎話,聽到什麼就說什麼,別放心裏去。對了叔父,您說您來看望侄兒,可是您又是賬簿又是算賬的,您這是要幹嘛呀?看望侄兒也不用這麼大動靜,把這個家都查一遍吧?”吳鑫將蘇一的小手握在手心,轉移了話題道。哼,別以為我看不出你這老小子想幹嘛,想來分割財產就直說,整得這麼正義凜然,做給誰看呢?還有臉說是來看望我,你要真心來看望我,怎麼連一件禮物都不肯帶,空手來有意思?吳鑫狠狠地吸了一口茶,如果不是因為討厭茶葉的味道,他恨不得把茶葉也給嚼碎了一起咽下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