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六)
跨年過後很快就放了寒假,莫妮卡收拾幾套衣服和重要書本,從小錘那兒又撤回邱霖家。
邱霖每天變著法子給小莫做菜,沒幾天就重了兩斤。自從小莫返校,邱霖沒有一天不擔心的,但又不好時常打電話問小錘,現在可以天天看見她,心裏踏實許多。小錘偶爾會隨邱霖到舍下吃個晚飯,有時剛進屋小莫就拿著題本等他教題。邱霖仿佛膝下有一兒一女,時常在他眼前拌嘴打鬧,看著真是窩心。
寒假沒幾個月就高考了,莫妮卡如願考上警察學校。邱霖比任何時候都緊張她,因為警校不在本市,意味著小莫要住校,之前還有小錘在旁看著,如今飛出家門,更加令他擔心。小莫笑他空有一身好武功,麵對別離最為矯情。小錘勸慰邱霖說警校好歹是嚴格紀律的地方,小莫在那邊,理應更加放寬心。
莫妮卡死活不讓兩個男人送她入校,隻說要是這樣還能在放假活著回來,以後就不必太過掛心。邱霖最氣惱聽到小莫說這種話,不是因為擔心她過頭,而是因為丫頭一天到晚輕視自己的命,總覺得自己命懸一線,不愛惜自己,隨意對待。
念警校並沒有軍校那麼苦。軍校每天高強度訓練,日曬雨淋,剛進校便如同掉一層皮。警校則是每天學理論知識,偶爾訓練,要說最苦的就是剛進校,軍訓了足足一個月,莫妮卡最討厭站軍姿。
莫妮卡功課一直念得好,不過老師同學最佩服她居然擒拿格鬥也很好。兩者都兼顧,學期末就帶著獎學金返家。
回家那天是周六,邱霖通常在散打教室。莫妮卡到家沒有通知他,收拾下行李洗了澡就又出門了。她來到超市選購了好多食材,東西買太多,以至於平時走幾步就可到家的路程,現要打個車才能到樓下。
做了好幾道菜,隻等那鍋排骨海帶湯多熬一會兒。莫妮卡發短信給小錘,隨便找了個借口,說學校需要戶口複印件,勞煩他去家中取一下,次日傳真。
快到6點,邱霖和小錘就一塊回來了,路上邱霖還納悶怎麼這孩子不直接叫他傳真。
邱霖開門鎖的時候,覺得不對勁。每次出門都會反鎖,今天輕輕扭一轉就打開了。他向小錘使一個眼神,小錘也看出端倪,難道那個殺手再次找上門?!兩人立刻警覺,小心翼翼的拉開門。
小錘示意邱霖站在身後,他從腰間輕輕拔出手槍,雙手托住槍,悄悄查探進門的房間,轉進廚房的時候,小莫正帶著隔熱手套捧著一大碗湯站在冰箱旁邊。
“啊!!”兩人同時驚叫。小莫是因為有人用槍對著自己,小錘是因為突然看見掛念的小妹。兩人為剛才相見的場景苦笑一下,小錘將槍別回腰間。
小莫將湯放下,走上前擁抱小錘,“好哥哥,我放假了。”
邱霖站在小錘身後,早已兩眼濕潤。小莫瞧見,鬆開她的好哥哥,轉而投入邱霖懷抱,“老頭,你喜愛的五花肉我撒多了鹽。”
邱霖摟住小莫,“見到你都已甜到心裏。”
“你有意給我們驚喜,還騙我說什麼傳真戶口資料。”
“不是照樣把你騙過來。”
“手套給我吧。”小錘把湯端到外麵餐桌。
邱霖見餐桌上琳琅滿目,“早就回來準備了?”
“嗯,夠不夠驚喜。”
“怎麼不提早通知,我去機場接你。”
“我坐的動車。”
“又為我省錢。”
“坐車可以邊思考,邊賞風景。”
“飛機也可俯瞰地球。”小錘擺出碗筷。
“飛在半空,隻看見刺眼太陽光,風景不過起落前後幾分鍾。”
“一見麵就貧。”突然又有這對兒女在眼前吵鬧,邱霖覺得幸福至極。
“你畢業我定要去親自去學校接你。”邱霖對小莫說。
“到時肯定收拾出大堆東西,請務必來接。”
“你不自己活著回來?”
“叔叔你記仇。”
“你們兩父女飯後再寒磣好吧,剛剛練完散打,我好餓。”
“對對,趕緊嚐嚐,我拿了獎學金,準備這頓犒勞你們。”
轉眼兩年多,莫妮卡自從第一個學期放假回過邱霖家,之後寒暑假就沒有再回過,都在警局實習。邱霖時常打電話問問生活條件可好,因為小莫實習時吃住都在局裏,到底過得好不好也不知道,隻得每每掛電話之前多叮囑幾句。
莫妮卡雖然練了散打,但畢竟不是鐵人。回到高中上課時就緊張學習,落下的課程太多,所以經常長時間撲在書本中。現在考上警校了,沒想到還是老樣子,學習的時候幾乎像嫁給圖書館了一樣,訓練也是,別人會悄悄地偷懶,她就力求動作標準,柔道課摔倒一片男生,女同學已經不會主動想同她一組練習,實習就更不用說了,有人報案,別人隨便支一聲就跟著去出警,累了也不說。長期下來,終於頂不住暈倒在出警的路上。
這天周五,由於報案的人稱有人在超市持刀砍人,情況緊急,和莫妮卡同組的隊長先將她送到醫院,就匆匆離開了。醫生來給她量體溫的時候,發現她一個人躺在病床上,臉色蠟黃,嘴唇毫無血色,撐開眼睛拿手電照照,布滿血絲。
莫妮卡自己也不知道暈了多久,隻知道迷迷糊糊聽到耳邊有兩個人在談話,她無力地睜開眼,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床邊,背對著她,認真地聽著醫生講話。醫生說沒什麼大事,就是血糖有點低。
看見他站在自己麵前,很溫暖,哪怕是一個背影。莫妮卡突然覺得自己淒涼,就算病倒在醫院,也是一個人。她左手還打著點滴,右手抬起來伸過去握住麵前這個人的手心,她承認自己這一刻差點哭了,隻是體質虛弱暈倒一下而已,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怎麼也跟著虛弱了。
眼前人感覺到她冰涼的手溫,繼而回頭,滿臉愁意。
“病人醒了,你陪陪她,我還要去查房。”
他送走醫生,走到病床前坐下,莫妮卡這才好好看了他的正麵一下。他穿一件黑色羽絨外套,裏麵是稍薄的條紋針織衫。
“小錘。”莫妮卡就覺得看著他很暖心,再說不出其他話。
“還累嗎?要不要再睡會兒。”
“睡不動了,身子都躺酸了。”
“扶你起來坐會兒?”
“好。”
小錘輕輕將小莫的後背推起來,用他結實的手臂撐住,另一隻手把枕頭貼在牆上。
“慢點,頭可還暈?”
“嗯,還有點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