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砰砰砰!”
一大早,整個孟家大院兒的所有人都被這聲音吵醒了,孟婉瑩咬著嘴唇,一點也不理會身後越來越多的下人嘰嘰喳喳,手裏抓著一塊石頭,不停地砸向穀倉那把銅鎖,等祖父、大伯他們到的時候,她早已端著一小筐穀子從裏麵出來了,16歲的少女,因為剛才的舉動,蘋果般的臉蛋紅撲撲的,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來。
“你這丫頭……”祖父孟廣傅向來對她疼愛有加,雖然大伯母常常在背後告她的密狀,可是老爺子還是不舍得在人前說她的重話,不過今天這事兒是有點兒過分了,大戶人家的穀倉哪裏是隨便就能砸的呢?
“婉瑩,你好歹也是個小姐,你這樣子成何體統啊!”大伯孟昭軒聲音低沉威嚴,看得出也是強壓著不耐煩。
對這個性子叛逆的侄女,他一向沒有辦法,二弟孟昭雲英年早逝,婉瑩和母親、妹妹孤兒寡母,三人相依為命,雖然婉瑩常常和大伯家的女眷們發生爭執,但老爺子護著婉瑩,他作為當家人,也不便發作,但今天婉瑩砸了穀倉,這事兒是不能不管了。
“大伯,我們母女三人,承蒙大伯照顧,不至於流落街頭,沒有凍死餓死,侄女感激不盡啊大伯。”
孟昭軒還未發作,卻已被婉瑩搶先說了話。他眉頭立刻皺了起來,隻聽婉瑩繼續說道:“我母親身體一向不好,家裏沒有男丁,也吃不起補藥,平日裏大伯母給的月供和糧食,也就將將夠用,於是我養了幾隻母雞,平時靠生幾個雞蛋,給母親補補身子,沒有穀子,你讓我拿什麼喂雞呢?”
孟昭軒怒道:“沒有穀子,你可以說嘛,為什麼要砸穀倉啊?難道你母親連這點規矩都不曾教給你嗎?”
“教是教了,可是大伯母不給,不給就罷了,還說什麼養隻雞都知道下個蛋,養三個白吃飯的,餓不死就不錯了,還要補身子?這話是什麼意思呢?每家每院都有月供,為什麼隻有我家是別院的一半兒,穀子別的院也是有的,為什麼不給我們?再說了,誰是吃白飯的?當年要不是我父親冒著風險去街上買藥,給大伯你治病,又怎麼會被流彈擊中,早早就沒了,丟下我們孤兒寡母,又怎麼會落到今天這般田地,任人欺負,天理何在啊?人的良心在哪裏?我砸的不是穀倉,是有些人的黑心!”
這些話,婉瑩說的劈裏啪啦,噎得孟昭軒半天都說不出話來,話說大老爺孟昭軒也是夾在中間難做人,二弟當年的確是為了自己上街抓藥,才不幸被流彈擊中,當時軍閥混戰,家裏的長工跑的跑躲的躲,好用的沒有幾個,偏偏自己得了重病,藥不能停,本來讓長鎖去抓藥的,二弟不放心,怕他人小貪玩,街上又亂,弄不好反而耽誤了大事,非要和他一起去,結果回來的路上竟被一顆流彈擊中,當場人就沒了,手裏還緊緊的抓著那包藥,病中的孟昭軒並不知情,老太爺怕他知道後病情加重,一個兒子沒了,總不能再沒了另一個,兵荒馬亂的,也不敢大操大辦,悄悄的葬在老林裏,來年開春兒,孟昭軒的病漸漸好了,動蕩也慢慢平息了,一家人好好的去墳上哭了一場。
那時孟昭軒就暗暗決定,不管世道怎樣艱難,一定要幫弟妹把兩個孩子好好養大,無奈,內心是這麼想的,可家裏娶來的媳婦是個母老虎,娘家又是當地有名的權貴,連老太爺和她說話也要客氣幾分的,加上是長房長媳,大奶奶何錦蓮在孟家一直是說一不二,對於二弟意外過世這件事情,何錦蓮從來都是不領情的,用何錦蓮那話來說,“誰讓他去抓藥的?要不是他自己非要去,現在還有個人幫著你做事情,老三一天到晚的吃喝嫖賭不幹正事兒,指望不上,家裏家外的全指著老大你一個人,再說了這都是命,鬼使神差,不然哪有這麼巧合的事兒,長鎖跟他一起去的,就在旁邊,一點事都沒有!”
確實,這麼大一家人孟昭軒一個人真是忙不過來,老太爺年歲已高,早就不管平常這些瑣事兒的,隻有每年的祭祀和縣裏的一些重要的大事,老太爺才會親自參加,畢竟孟老太爺是這個縣城連縣長見了都會畢恭畢敬的主兒,是德高望重的名人,整個一條信義街上的生意都是屬於孟家的,全是孟昭軒在打理,好在這幾年世道看似混亂繁雜,各路軍閥輪番盤剝,但孟家畢竟家底深厚,加上經營有方,日子還算過得順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