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一進咖啡廳,周圍就立刻凝聚起一陣濃重的霧氣,其中夾帶著強烈到無以複加的陰寒怨氣。
我和桃舞對視一眼,都是一臉無奈的笑意。
像這種無聊的小技巧嚇唬嚇唬凡人還行,對我和桃舞這種經常到地府騙老閻茶喝的人來說,跟炒菜的時候多加了一勺鹽沒什麼兩樣。
我背著手站在咖啡廳最中央的地方,環視這段時間我常常光顧的這家小店,還是一樣的格局一樣的風景,不同的是今天晚上,將有一顆被怨恨腐蝕的靈魂在這裏隕落。
每次經手這些無比麻煩的案子時,我都會隱約向往這樣的時刻,但每當這個時刻到來的時候,我心裏又忍不住有些難過。
再惡毒的靈魂,也曾經作為一條生命出現在天地間的芸芸眾生之間,它們因為自己無法違逆的宿命從善變惡,卻又要因為另一種宿命永遠消失。
對此,我們都很無奈。因果循環,種什麼樣的因得什麼樣的果,即便你這一世種了善因卻得了不那麼善的果,也是前世因後世果,永遠無法超脫因果的輪回。就連我們這些托生於因果之外的老古董,也要在因果的循環中輾轉反側。
在我埋頭沉思的時候,桃舞輕輕搖了搖我的手腕,朝咖啡館的角落揚了揚眉。
我抬頭看去,就見一個黑影正匍匐在鬼霧的最深處。
她終於出現了!
老孫隨手拿來一張椅子放在我身後,我理所當然地坐下,對著隱藏在黑暗中的影子輕輕說了句:“躲是躲不掉的,出來吧。”
那個影子微微顫抖了一下,然後慢慢起身,來到了我們麵前。
路霜生前曾是個眉目清秀的漂亮女人,溫柔嫻淑,待人親和。可是現在,她那張麵無血色的臉因為怨恨而變得極其扭曲,灼熱的瀝青翻滾地覆蓋在她的身上、頭上,隻露出半張扭曲的臉,和一隻布滿血絲、眼瞼開裂的眼睛。
我從老孫口袋裏摸出一根煙,點上:“你的事我們都已經很清楚了。說吧,指使你的人是誰?隻要你把他們供出來,我可以保留你投胎往生的權利。”
每次臨堂審案的時候,我都會用煙霧稍微遮擋一下自己的視線,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幹,它就好像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強迫症一樣。
路霜一語不發地盯著我,片刻之後,又竟然極盡怨怒地嘶吼起來:“你有什麼權利審判我?我一生沒有害過人,卻慘死!我的丈夫一生與人為善,卻死於非命!我不服,我不服!天道不公!該被審判的,是天道,不是我!”
我冷冷看著她:“如果當初你能放下仇恨進入輪回,天道還可以拯救你。可是當你向那些無辜的人祭起屠刀的時候,就已經萬劫不複。路霜,這是你最後的機會,告訴我指使你的人是誰?我可以保住你最後一縷元神不滅。”
“哈哈哈哈,元神不滅?哈哈哈哈……”
路霜突然尖聲笑了起來,她笑得前仰後合,就像聽到了一個無比好笑的笑話,但她的笑聲卻無比淒慘:“什麼叫萬劫不複?什麼叫元神不滅?你們不懂,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神,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!就算化為灰燼,我和你們也是不共戴天的死敵!”
正說著,路霜突然“嗷”一聲尖嘯,毫無征兆地向我飛撲了過來。
看來談判失敗了,我無奈地從屁~股口袋裏掏出第一張令箭甩在地上,老孫很無聊地在我旁邊配音:“饕餮,吞盡三界怨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