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輪滾動,伴隨著清脆的馬蹄聲響,在荒涼的沙石路上,尤為引人注目。
可惜,這荒野之處,活人難覓,死屍,卻是不少。
馬車之後的兩列青衣侍從,立即收緊手中馬匹的韁繩,隨著突然停下的馬車,靜立於原地,等待馬車主人的吩咐。
趕車的灰衣中年男子,躬身貼在車簾前,沉穩請示道:“莊主,路中有幾十具屍體,是將其搬開照常向前行駛,還是……”
停頓了不過一息,車內的人連車簾都未掀開看上一眼,便直接沉靜出聲:“移開便是。”
聲音清冷,透著涼薄,誰人生死,陌如塵埃。
“是!”灰衣中年男子沉聲應道,隨後看向路中的屍堆,吩咐身後的青衣侍從盡快將其清理,夠馬車如常通過便可。
“記著,路中的血水要清理幹淨,別弄髒了車輪。”灰衣中年男子看著一個個屍體迅速地被搬離開,露出印有血水的沙石,皺了皺眉。
“是!”青衣侍從齊齊應道,紛紛從那些屍體上扯下外衣或者直接揉過路旁的雜草,開始清除沙石上的斑斑血跡,動作訓練有速,看得出沒少做這種事。
當最後一具屍體被移開路中,突然露出一個小小的繈褓,繈褓被那具女屍護得很好,竟然連血跡都幾乎沒有沾到,一名青衣侍從本想將這繈褓一起扔到路旁去,捏在手中軟軟溫溫的觸感,讓他心頭突然一跳。
他托著繈褓走近馬車,來到灰衣中年男子的麵前,“福管家,屍體中有個繈褓。”
這名青衣侍從感覺到手心溫熱的氣息和手掌中傳來的心脈跳動,他知道,繈褓裏的嬰孩沒有死,他請示麵前的灰衣男子,該如何處置這繈褓中的嬰兒,他將繈褓掀開,露出了內中還活著的嬰孩。
被稱作“福管家”的灰衣男子銳利的目光一掃這繈褓以及繈褓中的嬰孩,這孩子不哭不叫,要不是睜著眼睛,正看著自己,還以為如旁邊的屍體一般,已是死了。
福管家沒接過繈褓,也沒直接吩咐處理,而是靠近車簾,低聲說道:“莊主,屍體中有一個還活著的孩子,尚在繈褓。”
這孩子小小的一個,還皺皺巴巴的,隻一雙眼睛,格外的不同,看得出是出生沒多久。
馬車內未曾傳出聲音,福管家正思忖著也許莊主是覺得不耐煩了,這孩子還是拋到屍堆中去算了,左右也是在屍體下發現,就當從沒見過。
正要吩咐青衣侍從照做,將這孩子原樣放回去,車簾被一隻素淨纖長的手掀開,福管家立即接手拉過簾子。
馬車內的身影,迎著夕陽的餘暉,叫人看不真切,隻那掀簾的手指與腕間滾著銀邊的袖袍,格外驚豔。
“抱過來我看看”清淺的聲音,如落下的太陽,在山頭沉沉蕩蕩地調動人的心弦。
福管家一手掀著車簾,一手接過青衣侍從手中的繈褓,托向車門邊,給車內的人瞧個仔細。
繈褓中的嬰兒始終未曾出聲,他不哭不鬧不叫不笑,一雙眼睛,沉黑如墨,似乎就這一瞬,天邊的夕陽已是滾下山去,而周圍已繁星點點,在這昏暗的天地中,隻剩下這孩子的一雙眸子,再無其它可堪入目。
尚在繈褓中的他,盯著車內的身影不過幾息,隨後,竟,偏過了視線,去瞧天邊的日暮去了。
將他托在手中的福管家,都不免被這小嬰孩的一轉眸,給驚詫愣住,這何嚐會是一個孩子的眼神,太過冷情冷靜與令人費解了。
而那隻驚豔了時光的素手,將繈褓迅疾地接過,隨後坐回車內原位。
“晚前趕回莊內”清淡的聲音飄出,福管家立即撤下簾子,青衣侍從紛紛騎上馬匹,駛過這已清理幹淨的路途,迎著日暮,迅疾地向前行去。
天下第一大莊——歸塵山莊,素衣男子手中抱著一繈褓,以絕對驚詫山莊內所有人的方式,徐徐走過山莊內各式侍從婢女的視線,沒有人敢討論或者驚訝出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