鐵牛這人雖然是個愣頭青,天不怕地不怕,發起愣來敢拿著獵槍和候誌良叫板,但對許一鳴卻很是信服,許一鳴上次到丹霞村,看到獅子山聳立在後山,一時心神不寧,寒從心起,總感覺丹霞村村西那些民居建於那座獅子山下很是不妥,對山上零零星星滾落的山石不容漠視,得認真對待。獅子山不發生泥石流則已,一發生泥石流肯定是摧枯拉朽。許一鳴當時再三叮囑鐵牛,讓鐵牛務必和村委會一起把獅子山給他看緊了。許一鳴走後,鐵牛沒有把許一鳴的話當耳邊風,第二天就上集鎮買來紅綢帶,帶著村裏的小年輕就上了後山,來到獅子山腳下,用紅綢帶將山腳下的古樹纏了個嚴嚴實實,同時按照許一鳴的吩咐,每天安排人員上後山巡查。雨季一過,獅子山安然無恙,雖然丹霞村對獅子山不再嚴防死守,但事關生命,丹霞村還是不敢掉以輕心,每天必要的監測還是照章進行。這幾天周洛下雨,留在村裏的小青年給鐵牛打電話,說這幾天獅子山老是有碎石滾下來,以前一月可見一二塊,現在是隔天就有石頭滾下來,不知道這算不算許一鳴所說的異常情況是,讓鐵牛抽空回去看看。鐵牛承包的工地那邊也與周洛一樣,小雨不斷,鐵牛見工地下雨,做事有一搭沒一搭的,一時也沒什麼緊要的事情,對小青年說的這些沒有聽之任之,趕忙帶著幾個人回了丹霞村。今天鐵牛帶人爬到獅子山腳下一看,還真是,山下的亂石堆又多了一些新掉下來的石頭,有盤子大小的,也有桌麵大小的。百年滄桑,獅子山下早就亂石成堆,鐵牛又如何知道哪些石頭是新墜落的?哪些石頭又是以前的?因為有標記。鐵牛上次上獅子山不但給古樹綁了紅綢,還聽從許一鳴的建議,將原來的亂石堆塗抹了紅漆,新舊自然是一目了然。而那些綁在古樹上的綢帶,有兩處的紅綢散落在地,看斷麵像是被崩斷的。雖然獅子山看上去與先前無異,但鐵牛記著許一鳴的交代,站在獅子山腳下,立馬就給許一鳴打了這個電話,彙報自己看到的情況。“紅綢斷了兩根?”許一鳴眉頭一皺,“那些古樹呢?有沒有移動或者傾斜的?”“好像沒有。”鐵牛說他仔細看了看,那些古樹依舊參天,好像與平時沒什麼兩樣。許一鳴卻不這麼認為,說不管亂石增多,還是紅綢帶斷裂,都不可能是無緣無故,肯定有他們不知道的原因,因此對此絕不能掉以輕心。今夏采石場生意興隆,石沒少采,炮沒少放,難道對獅子山的山體就沒有一絲的影響?山體經一夏的暴曬,許多地方已經龜裂,這幾天秋雨綿綿,山體有如海綿,在源源不斷地汲取水分,適量的雨水,可讓山體濕潤,但如果過量,山體的承受力自然就會減弱。這些都有必要予以考慮,千萬不能讓獅子山弄了個措手不及。“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?”鐵牛問。“嚴加防範。”許一鳴說,山上墜石增多,紅綢帶斷裂,並不能就此認為獅子山在短時間內就一定會出現險情,具體情況還有待進一步觀察和論證,但有些細節應該注意,山上的飛禽走獸,對自然災害的敏感度比人強,獅子山有什麼危險,山上的動物都會出現異於尋常的表現,村裏的家畜,也會雞飛狗跳,“對於這些細節,千萬不能忽視。”“明白了。許縣長。”許一鳴放下電話。張誌峰看著許一鳴,“丹霞村的獅子山怎麼了?千萬別告訴我危在旦夕。”“目前看,好像並無不妥。”許一鳴說,“但不知為什麼,我一想起獅子山就不寒而栗,是不是我多慮了?”“我也希望你是多慮,可許副你的感覺一向很準。”張誌峰啐了一口,“媽的,這個獅子山,這個時候跑出來添什麼亂。”張誌峰說,許一鳴這人責任心強,許一鳴不寒而栗是出自於自己的警覺和本能,雖然沒有依據證明許一鳴的這種警覺一定是對的,但俗話說的好,小心駛得萬年船。許一鳴覺得獅子山有問題,那獅子山肯定有問題,隻是問題的大小不得而知而已,如果許一鳴認為獅子山因為受到采石場的脈衝,需要認真對待,那就得認真對待,不能不防。“現在縣長不罵他媽的了?”許一鳴笑了笑。“罵啊,怎麼可能不罵。”張誌峰說剛才在一旁聽到許一鳴接的這個電話,心裏早就罵了一百遍他媽的了,可罵歸罵,該重視的事情還是得重視,許一鳴說他張誌峰是守財奴,這個不假,可再怎麼守財,也不可能拿群眾的生命財產當兒戲,“關鍵還是獅子山這把懸在群眾頭上的劍到底會在什麼時候落下。”利劍高懸,但具體會於什麼時候落下,這個隻怕誰都沒法說清楚。如果是馬上,那就有必要將村西的住戶立即轉移到村東安全的地帶,避免人員傷亡的事故發生。如果不是馬上,那反而麻煩了,獅子山巍然屹立在丹霞村非一朝一夕,即便許一鳴對獅子山不寒而栗,認為可能會出現問題,真要是將村民轉移了,可過個五年、十年的,獅子山依舊屹立,村民們還能有家不回?肯定不會。如果是這樣,肯定會有人拿這事做許一鳴的文章,說許一鳴危言聳聽,小題大做,結果弄得丹霞村人心惶惶。甚至於候誌良還會倒打一耙,說許一鳴這是在蓄意排擠誌良集團,故意捏造什麼衝擊波、脈衝這類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,煽動丹霞村的村民和采石場作對,采石場和丹霞村人一直紛爭不斷,其幕後的主使就是許一鳴。許一鳴對這個無所謂,反正在周洛也呆不了多久了,危言聳聽總好過家破人亡。別人怎麼說他許一鳴都無所謂,隻要張誌峰相信他許一鳴就成了。獅子山真要是拖上三五年反而好了,這樣就可以給周洛充足的時間,將村西處在獅子山下的村民全部往東遷移,到了那時獅子山倒了也就倒了,無非就是衝毀些山林,不可能危及生命。半個村子一搬,村民們睡得踏實,張誌峰也可以睡得安慰,而不用一天到晚提心吊膽,生怕哪一天獅子山一塌,山崩地裂,將半個村子衝毀掩埋,震驚全省。對於張誌峰,許一鳴了解,雖然是個守財奴,但在這種生死攸關的事情上絕對不會吝嗇,周洛再怎麼窮得揭不開鍋,張誌峰都會牙關緊咬,想方設法省出移民資金出來。要是到時縣長一換,張誌峰不在任上,那就難說了。許一鳴上次看過獅子山後回到縣城,就上了張誌峰的辦公室,建議張誌峰將丹霞村村西的村民遷移,永絕後患。張誌峰一聽又要讓他憑添開支,一開始也是一百個不情願,說獅子山不是好好的麼,都屹立千年了,怎麼可能會塌?許一鳴直言,說獅子山之所以屹立千年不倒,是因為沒有外力,沒有人為破壞,如果沒有這些,隻是風化,那再屹立千年也是沒事。現在的獅子山早就不同曾經,村西那開裂的房屋就是一個很好的佐證,獅子山沒事,自然什麼都好,真要是有事,在哪個傾盆大雨的夜裏,突然爆發,那會是一種什麼情況,相信張誌峰比誰都清楚,肯定是山崩地裂天昏地暗,整個村西被夷為平地,那些睡夢中的村民就此成為冤魂野鬼。“他媽的。”張誌峰當時眼皮直跳,直接開罵,“許副別嚇我。”“我也希望這不會成為事實,可這是我許一鳴希望就可以解決的問題嗎?”許一鳴倒是希望張誌峰能在自己的任上解決獅子山下民居的問題,真要是哪天突然山崩地裂了,哪怕張誌峰到時已經不在任上了,責任不在張誌峰,但上級不追責,張誌峰就不會自責了?肯定不會,張誌峰肯定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,因為張誌峰是一個有良心和良知的官員。“有些事情不可不防,哪怕就是杞人憂天,也得咬緊牙關幹。”許一鳴力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