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上任伊始(1)(1 / 2)

許一鳴站在路邊,路基坑坑窪窪,一輛裝滿碎石的大貨車搖搖晃晃地從許一鳴身邊經過,一時塵土飛揚。許一鳴不由自主地皺了一下眉頭,就在這時,許一鳴褲兜裏的手機響了。是張誌峰,本縣縣長。張誌峰的語氣很急:“我,張誌峰,你在哪?”許一鳴答不上來,問一旁的幹事劉建強:“建強,這是哪?”劉建強趕忙回答:“許縣長,我們現在站的地方,屬排山鄉的地界。”許一鳴於是告訴張誌峰,自己在排山鄉。張誌峰說:“我猜你就在那。”許一鳴問:“縣長有何指示?”張誌峰說:“你現在立即趕到丹霞村去處理一件突發事件,我隨後就到。”張誌峰掛了電話。許一鳴又是皺了一下眉頭。他把手機放進褲兜裏,走向一旁的老式北京吉普車。劉建強使勁拉了兩下,這才打開了吉普車的車門。劉建強有些牢騷:“就這破車,早該進垃圾站了,祝主任也真是,許縣長第一次下鄉,怎麼著也得給許縣長派一輛好點的車不是。”許一鳴笑了笑,說:“車嘛,也就是一個代步的工具,好點壞點都沒關係,隻要車況好就行。”劉建強不再說什麼,待許一鳴坐好,關了車門,然後跑到副駕駛座上坐下,回過頭問:“許縣長,我們這是要去哪?”許一鳴說:“馬上趕往丹霞村。”劉建強奇怪:“丹霞村?”許一鳴問:“丹霞村離這多遠?”劉建強:“不遠,翻過幾道山梁,半小時就到。”許一鳴往後座一靠,說:“建強,給鄉政府打個電話,問問丹霞村剛剛發生了什麼突發事件!”劉建強點點頭:“好的,縣長。”吉普車空調效果不好,有似於無,隻一會,許一鳴就感覺有些胸悶,許一鳴開了車窗,山風一吹,這才感覺心清氣爽了些。許一鳴皺第二下眉頭是有原因。他是副縣長,按照上星期縣長們調整後的分工,他分管交通,不分管公安,按說丹霞村發生突發事件,張誌峰該打電話給分管公安的副縣長候治東,而不是自己。張誌峰是縣長,基層工作經驗比自己豐富,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,可張誌峰還是打了,說明什麼?說明丹霞村事發突然,形勢緊急,張誌峰才會就近抓丁。許一鳴告訴司機莫軍,盡可能地開快點。莫軍加了一腳油門。路基坑窪,吉普車跳了起來。許一鳴的頭隻差一點就磕到了頂棚,莫軍憤憤地:“排山鄉這路,也太破了吧。”許一鳴笑了笑:“我看我們今天走的縣鄉公路,比排山鄉的公路都好不了多少。”莫軍笑:“縣長說的是,就我們周洛這麼一個窮縣,連我們這些派遣人員的工資都是有了這月沒有下月,更不用說有錢修路。”作為周洛的副縣長,許一鳴不至於自己身在何處都得問劉建強。之所以如此,是有緣由的,因為許一鳴剛剛就任,到周洛滿打滿算也就十天,今天是他第一次下鄉,他不知道自己身在排山鄉,也不知道丹霞村究竟在何處,實屬情有可原。上月,省委組織部從省直部門抽調一批幹部到下麵的縣市掛職,交流鍛煉加培養,時間二年,省交通廳需要派一人到周洛縣任副縣長。廳裏的本意是派計劃處的一名副處長下去,但該名副處長不願意去,說自己上有老,下有小,真要去了周洛,家裏的老老小小,誰照顧?都知道這隻是一個托詞,周洛縣在哪,交通廳的人沒有幾個不知道,交通廳每間辦公室的地圖上都標注的清清楚楚,其地處本省西北部,山區,與省城直線距離三百公裏,彎彎繞繞就不知道有多少公裏了,沒有高速,火車也隻是穿縣境而過。本省經濟不錯,排名靠前,但也有二十個縣名列國家貧困縣之列,周洛縣就是其中之一。雖然都是副處級,但交通廳要錢有錢,要權有權,縣裏的副縣長根本就不能跟交通廳的副處長相提並論,更何況還是一個貧困縣的副縣長,副處長不想下去也就在情理之中。廳裏的幹部都不願到周洛縣掛職,可組織部門的任務必須完成,怎麼辦,廳黨組為此特意召開了一次黨組會,許一鳴於是被提了出來,許一鳴年輕,三十有二,交大畢業,是省交通廳最年輕的副處長,更重要的是,許一鳴未婚,沒有羈絆,是到周洛的最佳人選。於是廳長戴德全親自找許一鳴談話,承諾二年後,許一鳴一旦掛職回來,廳裏的處室,許一鳴任選,到時有位置就給位置,沒有位置就給許一鳴想方設法把位置挪出來。戴德全斬釘截鐵,但這話多少有點畫餅充饑的意味,畢竟二年的時間會發生什麼誰都說不清楚,誰都不能保證二年後會是個什麼情況。許一鳴本來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樣,找個理由搪塞的,但許一鳴一想,不就二年時間麼,咬咬牙也就過去了。再說了,自己年輕,下去鍛煉鍛煉沒什麼壞處。許一鳴頭一點,於是乘火車,坐汽車,輾轉七個小時,到了周洛縣。許一鳴到的那天,張誌峰帶著政府班子的成員於破舊的政府大院中列隊歡迎,陣勢很是隆重。送許一鳴上任的蓮城市委組織部的同誌介紹彼此,張誌峰眯著一雙小眼:“歡迎歡迎,一聽說省委組織部派交通廳的許處長到周洛來掛職,我這些天可真是望穿秋水啊。”許一鳴似笑非笑:“是歡迎許處長,還是歡迎交通廳?”張誌峰笑,說:“都一樣。”許一鳴笑:“一樣嗎,如果許處長不是來自交通廳,而是來自民族委,女幹部,隻怕就不一樣了吧?”張誌峰笑嘿嘿:“許處長聽到什麼了?”許一鳴反問:“縣長不希望聽到什麼?”許一鳴到了蓮城市委組織部才知道,這次省委組織部派到蓮城市掛職的幹部,除了他,還有一名來自民族委的女幹部。本來省裏的安排,民族委下來的幹部掛職周洛,交通廳下來的幹部掛職市屬區。沒想到張誌峰事先得到消息,不幹了,說周洛的幹部都是一個當二個用,掛職幹部到了周洛,那就得幹事,不能閑賦在辦公室,女幹部怎麼用,當花瓶供著,那怎麼成,還不如不要呢。張誌峰上躥下跳,到處遊說,對市級領導圍追堵截,領導們一個個不勝其煩,最終隻得隨其所願。於是就成了現在這種情況,民族委的掛職幹部留在了市區,他許一鳴到了周洛。組織部長徐謙說起這事時說,什麼女幹部不好用,如果你許一鳴同誌來自民族委,那名女同誌來自交通廳,你看張誌峰要不要。徐部長的話不難理解,雖然同屬省政府組成部門,但民族委相對於交通廳這種有錢有權的強力部門,根本就沒有可比性。那天歡迎之後,大家於招待所就餐。張誌峰和許一鳴碰杯。張誌峰問許一鳴酒量怎麼樣?許一鳴說自己酒量一般。張誌峰直搖頭,說在周洛,酒量一般可不行,沒法開展工作。許一鳴笑:“怎麼,在周洛開展工作,不看能力,看酒量?”張誌峰笑:“這麼說吧,在周洛這樣的貧困縣,酒量第一,能力倒在其次。”許一鳴不解,問張誌峰這是什麼歪理。張誌峰笑,說這不是歪理,而是實踐總結出來的真理,貧困縣嘛,工業基礎薄弱,農業又日薄西山,財政收入,入不敷出,工資要發,基礎建設要幹,沒有錢,怎麼辦?隻能找上麵要點,下麵湊點。這一點還不是很好要,得多跑多喝,隻要喝得勾肩搭背了,事情也就有了著落。許一鳴笑,說:“也不都是這樣不是?”張誌峰笑,說:“什麼地方不一樣,交通廳?”許一鳴笑,說:“縣長跟交通廳的哪位處長這麼喝過?”張誌峰笑,說:“想喝,可我也得夠得上不是,不過現在好了,許處長來了,成一家人了,現在夠得上了。”中午禁酒,許一鳴和張誌峰幹了杯裏的可樂。張誌峰砸吧著嘴唇,說:“這玩意還是不及酒夠勁。”許一鳴說:“看來縣長很能喝?”一旁的常務副縣長謝誌剛笑,說:“這麼說吧,在我們蓮城市,隻要縣長把酒瓶往桌上一放,就沒有談不下的事情。”張誌峰眯著小眼有些得意地一笑。張誌峰不高,皮膚黑黝,微胖,走在街上,如果沒有人告訴許一鳴,許一鳴絕對不會把眼前的張誌峰和一縣之長聯係在一起。讓許一鳴對張誌峰印象深刻的還是張誌峰的那雙小眼,張誌峰的眼睛雖小,但透著一股子精明,還有那麼一絲狡詐。雖然狡詐這個詞用在一個縣長身上有些不妥,但許一鳴就是這麼認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