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甘大傍晚時分才從邱先生家裏走出來,他失望極了。因為邱先生不像他想的那樣,對什麼事情都知道,都能說出個一二三四。他皺著眉頭,怎麼也不理解邱先生說王甘大那是幻聽,他十分懊惱自己當時一個人來到了半山腰,要是叫上一兩個兄弟就有證人了。現在,他隻有自己來回味那雖然短暫卻刻骨銘心的一段真實。他懵懵懂懂地感覺到在這個神秘的宇宙之中是有著一種神秘力量,在背後作用著人類,要不怎麼解釋那些神奇事情?他自己的經曆和體驗隻有自己知道,任何沒有這種親身經曆的人都是難以相信的。人類有的人把這種經曆叫做神秘體驗。
他想,他該做點兒什麼了。怎麼樣叫人們知道他的真實經曆呢?他想寫作,把他的親身經曆寫進小說,讓後人看了,也有同樣經曆的人就會產生共鳴。
回到了黑暗的家裏,他一個人點上煤油燈,飯也不想吃,也不餓,反正在邱先生家裏吃了點兒玉米糊糊。他頭枕著被子,半仰著躺在炕上,心想,怎麼辦,寫作?我能行嗎?從來沒有寫過一篇像樣的文章的人,自己當教師時幹的是出體力的活,要是當年當個語文老師,現在就不至於這麼尷尬了,想寫小說可並不知道該怎麼寫。看了那麼多小說,自己想寫了卻不知從何處下筆,從何處寫起?
他起身,走到炕前的書桌子前,鋪開一張紙,拿起筆,想試一試。可坐在書桌前,滿腦子空空如也。看樣子不行,咱不是吃這碗飯的。他想。
正這樣想時,就覺得腦子裏有個無聲思維反複重複一句話:“你拿著筆,我幫你寫。“
王甘大仔細地傾聽腦內的信息,沒錯,是,是有個聲音又好像是無聲的語言在反複說著這同一句話。他急忙把筆落在紙上。一霎那,就感覺筆像有一種無形的力牽引著在紙上唰唰地流淌出字句來了。一開始,他有點兒把握不好,寫出來的字全是連筆,連標點符號也沒有,他也顧不得看寫出的句子的意思,惟恐筆停下不寫了,一鼓作氣寫了大約十三四張紙,他才累得手指頭和頸椎酸硬得不行,隻好停下筆來。
他把這十幾張紙整理好,標上頁碼,坐在炕沿上從頭開始讀起來:“漫天飛舞的大雪,遮蓋住了東北鬆花江畔的小小村莊,一位三十幾歲的青年正躊躇著走在這白花花的世界裏,雪花落滿了他的頭發上、眉毛上、肩上、前前後後的背搭上。這個人到底是誰?他要去哪裏?這麼冷的天?……“王甘大一下子被這段文字吸引住了。他自己迫不及待地往下看,也顧不上給讀過的文句加上標點符號。他又讀到:“雪夜茫茫,行人寥寥,我去哪兒呢?我和她徹底地分手了。這個荒原沒有我的家,我的家在何方?“王甘大被自己筆下流瀉出來的詩句感動了,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,這是在寫我自己曾經有過的生命感受嗎?當我的父母、我的所愛先後去世時,我走在淒涼的月夜裏,不是也有過這般的悲涼感嗎?如今我卻是另一個王甘大了。歲月真會捉弄人!現在我依然年輕,我的生命好像又重新開始了,從前的那個王甘大已經模糊了,久遠了。新生的我,是這麼清爽,這麼雄心勃勃。我要往哪裏去呢?這筆端流淌出來的文字將譜寫我王甘大新生後的篇章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