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這天晚上,王甘大剛剛從俊芳家裏回來,準備收拾一下床鋪,點上燈看書,就聽院子裏一陣“嘻嘻,嘻嘻“的笑聲。甘大以為自己聽錯了,沒有當回事,就繼續幹自己的事,脫了鞋,洗了洗襪子,放在鐵絲上晾著,然後,上了炕,拿起了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》。他自從看上這本書以後,覺得自己的人生經曆並不算痛苦和曲折,自己受得磨難比起書裏的保爾?柯察金,那真是太沒什麼了,人家還那麼堅強,那麼有出息。看完小說,他覺得自己渾身是勁兒。他想通過勤奮的閱讀,讀多了就寫小說,把他這一生的奇特經曆,把他所見所聞的周圍的一切寫下來,也不枉自己返老還青,比別人多活一輩子。他雙手捧著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》,被冬妮婭的可愛所吸引,被保爾的頑強所震撼。正在這時,他又聽到院子裏有“嘻嘻,嘻嘻“的笑聲,他突然想起來了,四年前,也是在這個時候,他一連三天晚上與飛天女媧奇遇。難道是她又回來啦?他猛地推開窗戶,院子裏又是兩聲“嘻嘻,嘻嘻“的小女孩的笑聲。他大聲喊道:“女媧,是女媧,你快出來吧,我好想你啊!“他的聲音驚動了西院正在撒尿的王二,王二在西院也大聲叫:“甘大哥,甘大哥,你跟誰說話?“甘大哭笑不得,怕他嚇跑了女媧,也不好告訴他實情,就不理王二,靜下來仔細地聽,院子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。一會兒就聽王二從西院過來,敲了敲甘大的門,喊道:“甘大,是王二,你開開門。“甘大隻好出去給王二開門。王二說:“這麼晚了,你剛才在屋子裏喊什麼?誰跟你說話?“王甘大哭笑不得,他怎麼能告訴他他的所聞呢?也許是自己的錯覺。他說:“沒什麼,我在大聲地念這本書上的句子呢。“王二信以為真,坐了一會兒,胡亂地扯了幾句,就回西院去了。
王甘大好生奇怪,他明明聽見了“嘻嘻,嘻嘻“的笑聲,是個小女孩的聲音,難道真的是飛天女媧又來了?他想,他一定把她留下來,讓她見見這個村的朋友們,讓村裏的男女老少也見見飛天女媧,因為是她改變了他的人生。他正想時,就聽得院子裏半空又響起了:“王甘大,王甘大,你出來,你出來。“甘大一聽,一骨碌滾下炕,不分左腳右腳,胡亂穿上兩隻鞋,飛快地推開家門,來到院子裏,仰著頭往發出聲音的地方看,這一看不要緊,甘大簡直是驚呆了:一架紅色的馬車上,坐著一個美輪美奐的少年,少年的身後就是那個飛天女媧。王甘大不知說什麼好,生怕一講話這兩個活神仙就消失了。他張著大口,雙手做擁抱狀舉向空中,兩腿徐徐地跪在了地上。空中又什麼也不見了。他吃驚地瞪大了眼睛,怎麼?我親眼看見的,哪個能不信?他繼續跪著,雙手做擁抱狀。但是,等了足足有一個時辰,院子裏又是平日一樣的靜寂。他的身子都有些凍透了,隻好怏怏地回屋裏去了。心想,我要不要把這個告訴王二?讓他一塊兒來看看,邀他們一塊下來喝頓酒也好。他又怕驚動人家一家人,深更半夜的,來了又看不見什麼,不以為自己神經病才怪呢。還是再等等吧。這一夜,他半睡半醒地躺在炕上,唯恐自己睡著了,誤了與女媧見麵的時機。
第二天一大早,他就去了王二家,把自己昨夜的經曆告訴了王二。王二說,我說我聽見你在屋子裏喊什麼“女媧,女媧“的,原來我沒聽錯。我告訴你甘大,這個你可不要再告訴別人,告訴的人多了,女媧可能就不來了,我以前曾聽過有人也見過類似的天上下來的人,暫且就叫他們人吧,反正人家比咱們高級,咱們是人,他們還能不是人?甘大,你定有大福氣,一般的人哪能見到他們。
甘大迷惑不解,他說:“你說他們到底是誰?我怎麼覺得他們是神仙?“
“神仙是什麼?神仙還不是人?你怕啥?隻要你不做壞事,天上下來什麼你也不用害怕。要是我能見見那多好。不過,我這個人是凡人,吃喝拉撒,老婆孩子地瓜,不像你,你和我們不一樣,你可能不是和我們一樣的人,你已經有過那麼一回奇特經曆,這次女媧來,不知又要把你怎麼樣,唉,你可別害怕,肯定是好事,你這人善良,樂於助人,有過大難,還一樣地好好活著,老天有眼,不會再為難你了。“王二一說,滿嘴噴唾沫星子。王甘大還是不解地問:“你說,他們真住在天上?“王二信口胡說道:“天上?他們哪兒不能住?我看他們就住在你的院子裏。““那怎麼可能?我看見他們從天上緩緩下來,又隱去。““那是騙你的,他們住在天上哪兒?我看他們說不定住在地底下。“王甘大說:“你信口胡扯什麼?地底下怎麼住人?““那怎麼不能?從前老龍王不是住海底世界嗎?““那是小說,是虛構。““小說怎麼啦?小說也是人寫的,是人想的,或者人做的,人看見的,早晚都是真的。“
“你這人怎麼這樣,我跟你說正經的,你說他們到底是人不是人?“
王二肯定地說:“怎麼不是?不是人還能是什麼?什麼會說話?“
王甘大說:“你小點兒聲,別叫外人聽見,就咱倆知道,我實在憋不住了,你了解我,我不會撒謊,今晚你到我家睡吧,咱倆一塊兒等著,說不定還來?“
王二說:“那敢情好,我就想也看看女媧到底什麼樣子。“兩人商量好了,就各自幹各自的活兒,單等晚上一起看女媧。這一天,王二和甘大都到田裏插秧,雨季剛過,田裏水很深,腳踩進去拔出來,一天下來人就累得半死。
可這天晚上,二人因為有要緊事,心中懷揣著期待。甘大在王二家匆匆吃了點飯,王二老婆問晚上他們要去幹什麼,兩個人也不說。吃罷了晚飯,王二就跟著甘大來到了他家。甘大說:“你我都洗個澡吧,見他們咱還能臭烘烘的?“於是,兩個人就在院子裏,打了一桶井水,衝洗了一番,收拾了一下被褥,就上了炕。王甘大先是跟王二拉家常,談村裏的人和事。後來,他想,這樣會妨礙聽到女媧的叫聲,於是他就說:“王二,我給你一本書,咱倆都看書,這樣靜,要是老說話,恐怕女媧來了,咱們聽不見。“王二說:“就這麼辦。“王二上過小學,看小說是沒問題的,但他從來沒看過幾本像樣的書,乍一看起來,怎麼也看不進去。於是,他就亂翻一氣,選著有意思的章節看幾眼。
這樣,過了大約兩個多小時,外麵一點動靜也沒有。王二等急了,就說:“看樣子今天晚上不來了,快十點了,還沒動靜。“甘大說:“可遇而不可求啊!“
“那怎麼辦?不睡覺啦?就這麼等下去?“王二有點兒不耐煩了。甘大說:“那當然,我那幾次見女媧,都是一直等著,等著人家還不一定來呢?你不等,人家更不願來了。“王二說:“有道理,我怎麼就不耐心呢?心裏火燒火燎的,這女媧也太會捉弄人,你說他想叫你幹什麼就直接說唄,忽隱忽現的,讓人幹著急!“甘大說:“性急吃不了熱豆腐,你瞌睡了就睡下,來了,我叫你!“王二說:“那好吧,我先躺下,你可別光自己看啊,女媧一來你就叫醒我!“甘大笑著說:“那是!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