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答應我,永遠不告訴別人,沫沫的身世。”,季楚湘固執地看著安然的眼睛,聲音裏麵滿是倔強,“包括季家。”
這樣,別人都會以為,這個孩子,是安然的女兒。而不是一個私生子……
“你為什麼不告訴白楚辭,他的女兒,現在已經這麼大了?”
“你以為我不想嗎?可是,我不能賭,安然,我不能賭。”
告訴白楚辭以後,結果到底是什麼,誰也不能預料。如果白楚辭認安沫沫還好,要是……
她冒不起一點風險,不能,拿她女兒的未來去冒險。所以,她這麼卑鄙地撒謊——安沫沫的生日,根本就不是和藍憐同一天,而是和她同一天。
隻是,這個謊言,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了。就讓她帶著這罪惡的一切,深埋地底。沫沫,你的路,媽媽都為你鋪好了……
藍憐臉上神色不明,現在這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。安然緘默,的確,他答應過季楚湘,永遠不告訴別人安沫沫是白楚辭的女兒。
可是,季楚湘,對不起。我自己的幸福,我已經不想再丟失一次了。
季楚湘壞嗎,卑鄙嗎?可是,卻又是一個做母親的,堵上餘生,要給女兒一個美好的未來。好壞,要怎麼去評判呢?
每個人,都像是一麵鏡子。能夠照射出耀眼的光明,卻也有永遠無法進入一點陽光的陰暗。
藍憐對於季楚湘,是恨過的。可是現在,她隻為季楚湘感到悲哀。一個女人的一生,前一半受盡欺辱,後一半卻為了女兒把所有用於權謀。
現在埋入冰冷的泥土,卻沒有人記得。季楚湘,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?藍憐眼眸微微垂下,她的記憶裏麵隻有一個笑容明豔,驕揚跋扈的女子。
敢愛敢恨,熱烈果敢,像是撲火的飛蛾。明明知道前方是灼烈的火焰,卻還是不顧一切,振翅高飛地奔向死亡的燃燒。
“小憐,”安然緊緊地抓住手心白皙的葇荑,“我沒有碰過季楚湘,我們兩個人什麼也沒有。”
藍憐沉默,最終還是緩緩地把手從安然手中抽出,慢步朝著前方走去。“我們回去吧,這裏海風太大,我怕吹著孩子。”
看著藍憐的背影,安然眸中暗了暗,藍憐……還是不肯原諒他嗎?
罷了,心急吃不了熱豆腐,慢慢來。藍憐,應該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他。
安然不知道,藍憐已經和藍汐見過麵了。而此時,藍憐心中隻有藍汐的那一句話“你要想清楚,安然害得媽媽自殺,你真的要和他在一起?”
就算現在一切都已經明了,可是,安然,我們再也沒有機會了。貝瑞莎的事情,就像是一根刺,深深地插在心裏。
時不時,都會疼一下,告訴她,藍憐,這個人是殺死你母親的凶手!
隻是兩個人大步朝著不遠處的別墅走去,並沒有發現在他們的身後……
安沫沫傻傻地站在原地,眼中滿是淚水,像是破碎的鑽石,一點一點掉落。爸爸剛剛……說的是真的嗎?
她不是爸爸的女兒!她的爸爸,是白楚辭嗎?那個她見第一麵,就覺得無比親切,特別喜歡的男人?
而剛剛那個女人,就是藍憐吧?爸爸一直在騙她。說什麼藍憐已經死了,但是,剛剛不是還好好地站在那裏嗎?
“爸爸,為什麼要騙沫沫?沫沫會很乖很乖的,不要不要沫沫好不好?”
輕輕地呢喃伴隨著哭腔,安沫沫隻覺得心髒一陣疼痛。而且,從剛剛兩個人的聊天之中——媽媽,才是那個壞人嗎?
她本來一大早就爬起來,特別激動,想要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。她還戴上了自己最喜歡的小熊發箍,隻想給新媽媽一個好印象。
藏在樹叢後麵,本來想要給兩個人一個驚喜,卻不想聽到了所有的談話。安沫沫伸手捂住嘴,眼淚大顆大顆掉落,然後腳下飛快地朝著遠處跑去。
安然找了一圈,但是卻沒有看到安沫沫,眼中冷了冷。“小小姐呢?”
一個穿著女仆裝的傭人連忙低下頭:“少爺,小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,說要給新媽媽一個驚喜。”
安然愣了愣,心中突然升起一抹不安。驚喜……
“怎麼了?阿辭的女兒呢?”,藍憐扭頭四處看了看,“你不是說她在房間等我嗎?”
“她……”,安然聲音幹澀,看向藍憐,手慢慢地握緊,“很可能聽到了我們兩個人剛才的談話。”
藍憐平靜的臉上大驚,什麼?!聽到了,“那你趕快去找啊,她一個小孩子,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怎麼辦。”
聽著藍憐話語之中的焦急,安然心中滿是苦澀。明明之前對安沫沫那麼抵觸,可是在聽說了安沫沫是白楚辭的孩子以後……
小憐,他在你心裏,當真那麼重要嗎?就算是知道她身上有一半是季楚湘的血,為了白楚辭,你也可以放下心中的成見,毫不在意嗎?
“我會馬上派人出去找她,”安然伸手握住藍憐,“不要擔心了。”隻是,安然卻幾乎已經看到了結局。
安沫沫不會回來了……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後,她是一個聰明的孩子,肯定會躲開自己找她的人手。
藍憐輕輕地歎了一口氣,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。安然見狀,連忙小心地扶住她的腰肢:“上去睡會兒覺吧。”
也沒有拒絕,藍憐任憑安然在身邊小心翼翼,然後慢步往樓上走去。
“這個房間,是用來幹什麼的?”,看見了一個小房間,她記得,之前在這裏生活的時候,並沒有這個房間。
沒有等到安然說話,藍憐就擰開門柄,輕步朝著裏麵走去。整個人愣住,藍憐心中像是被什麼狠狠撞擊了一下。
“我……不知道到底是一個男孩兒還是女孩兒……”,安然有些局促不安地雙手握緊,臉上有些尷尬。
藍憐一點一點地看著這些物品,嬰兒的衣服、小襪子、搖籃……
腳下停頓,藍憐的手緩緩握緊。麵前是兩堆玩具。左邊是芭比娃娃,粉紅色的公主裙,各種各樣可愛的玩偶——右邊則是變形金剛、奧特曼、直升飛機、黑色小手槍……
可以看得出來,安然很期待這個孩子出生。男孩兒女孩兒的東西都準備得這麼齊全,寶寶,你看,你真的有一個好爸爸。
可是,原諒媽媽的自私……藍憐閉上眼,我不能和他繼續生活下去。
“等到孩子生下來,我們可以再添一點東西。”安然嘴角帶笑,眼中滿是溫柔。
“如果是女孩子,一定像你多一點。”慢慢地伸出手,從背後擁住藍憐,“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很可愛。”
是啊,這個孩子,一定會很可愛。可是安然,你卻見不到他的出生和成長。
我們兩個人,中間隔著的,與其說是媽媽的自殺——還不如說是她在怨恨自己。
怨恨自己,當年的軟弱,害死了媽媽。怨恨自己,害得姐姐和莫風學長分離。怨恨自己,當初沒有早點下決心,離開安然,害死了奶奶。
明明滿是痛苦和荊棘,明明手上滿是鮮血,卻還是要緊緊地抓住那朵帶刺的玫瑰花。
如果不是自己貪心地想要和安然在一起,所有的所有,都會平淡而順利吧?
安然,對不起。心中雖然思緒萬千,藍憐麵上卻是一片平靜:“我累了,我想睡覺。”安然沒有發現藍憐的異常,連忙轉身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回到房間。
細心地為藍憐掖好被角,安然看著那張依舊是以前模樣的臉,心中微微疼痛。
墨樛一定是讓千離給她整容了,說是整容也不對——這張臉,是藍憐還是長澤尤奈時候的模樣,原本的模樣。
小憐,我以後,一定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了。安然慢慢地俯下身子,在藍憐嘴角落下一吻。
隻是安然沒有想到,說好的再也沒有傷害——藍憐卻是再次遍體鱗傷,心灰意冷。
白楚辭看著站在麵前的小人,慢慢地蹲下,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。“沫沫,怎麼一個人跑這裏來了?”
往安沫沫身後望了望,一個人都沒有。安然也真是夠了,這麼一個小孩子,竟然也放心讓她一個人亂跑。
看著安沫沫的小腳,上麵滿是髒兮兮的泥汙,本來漂亮的小皮鞋也蒙上了一層汙跡。白楚辭輕輕地歎了一口氣,安然真是夠了。
安沫沫突然伸出手,一把抱住白楚辭的脖子,眼淚嘩啦啦掉落,聲音帶著哭腔:“爸爸!!!”
白楚辭卻已經習慣了,這個小妮子,隻要一看見長得帥的,都可以變成爸爸。“林叔叔不是已經教過你了嗎?”,白楚辭好笑地拿出紙巾,眼底溫柔,輕輕地擦拭著安沫沫的小花臉。
“我不是你的爸爸,你要叫我白叔叔,知道了嗎?”
“不!你就是爸爸!”,安沫沫情緒有些激動,幾乎是大哭起來,“你是沫沫的爸爸,我的媽媽叫做季楚湘。”季楚湘……這個名字好熟悉……一個穿著長裙,舞步優雅如同天鵝的身影印入腦海。
“默默的爸爸叫做白楚辭,媽媽叫做季楚湘,”小人倔強地抬頭,“安然爸爸和藍憐阿姨說了,當年,和爸爸睡覺的人就是媽媽!”
藍憐阿姨……安然爸爸……睡覺……,白楚辭隻覺得腦海裏麵“轟——”地一聲。
雖然安沫沫小孩子的話有些沒有邏輯,但是白楚辭還是從她的話中聽出來了很多東西。
第一,當年被他當做解藥,心心念念了這麼多年的女人,就是那個小詩口中的小姐姐——季楚湘。
而安沫沫,則是他和季楚湘的女兒。
第二,藍憐阿姨,安然。那麼就是說,藍憐當年沒有死。因為安然不會隨便對著一個女人喊藍憐的名字,那麼……白楚辭眼睛微微眯起。
當初在顧子南和夏琉的婚禮上麵,看到的那個女子,當真是藍憐。
他當時隻覺得感覺很相似,但是一看容貌卻是不像的。隻是看到安然那麼小心翼翼,防他像是防賊一般,心中也是有過疑惑的。
但是,最終還是說服了自己——藍憐已經死了。是自己親手把她放上那條小舟上麵,雖然給她吃了藥,可以提著一絲氣,卻也是管不了幾天的。
卻沒有想到,藍憐竟然還真的活著。白楚辭隻感覺其中有端倪,卻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。
“爸爸!”,安沫沫眼淚掉落在白楚辭白色襯衫上麵,暈開一片濕潤,“沫沫不想離開你了。”
“你……真的是我的女兒嗎?”,白楚辭有些不敢相信,手顫抖地撫上安沫沫的發絲。帶著小心翼翼,像是手中是易碎的珍寶,白楚辭定定地看著這張稚嫩的小臉。
有些蒼白,長長的睫毛像是折翼的蝴蝶,有些魅惑的眼,帶著季楚湘的影子。飽滿的紅唇,像是櫻花一般的粉色。
那挺立的鼻子,卻是像極了白楚辭。不難看出,等到長大以後,一定是一個美人胚子。
“你媽媽……”,白楚辭聲音有些幹澀,不知道要怎麼開口。他找了這麼多年,卻一直找不到當年那個女人……
卻沒有想到,那個人就是當年的季楚湘。還記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,美麗的施華洛世奇散發出炫目的光芒,而季楚湘則端著白詩遞給她的慕斯蛋糕,安安靜靜地站在角落。
周圍喧囂笑攘,她卻眉目都是入骨的寂靜。季濛的張揚放肆,季楚湘的不言不語,完全是一幅鮮明對比的圖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