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風慢慢地尾隨著藍汐跨過幾步石梯走進屋裏,緩緩地扭頭打量了一下。
昏黃的燈光給房間裏麵籠罩上了一層溫暖模糊的光澤,漆紅色的方桌就那樣擺在整個房間的正中央。
幾條棕灰色的長形條凳分散在桌子四周,這裏應該是客廳,或者說——吃飯的地方。
藍汐扭過頭,眼裏沒有光芒地看著莫風說道:“我帶你去廚房吧,現在應該吃晚飯了,你肯定很餓了吧。”
莫風雙手插在褲兜裏,然後輕輕地說:“好!”
跟著藍汐來到廚房,莫風有些驚呆了。這……
眼前是那種漆黑的大鐵鍋放在柴灶上麵,“廚房”的一大半幾乎都被幹枯的樹枝條給侵占了。
另外一邊則整齊地擺放著幾隻烏黑的水桶,裏麵還有滿滿的,透明澄澈的水。像是一麵漂亮的鏡子,映出光的倒影。
莫風慢慢地抬頭,烏黑的瓦頂懸掛著並不明亮的燈。可以看得出來,這是比較原始的農村。
莫風家的廚房都是寬敞明亮,現代設施齊全,什麼抽油煙機,電磁爐,微波爐……他倒是真沒想到自己有機會親眼見到這些。
雖然落後,卻更加地貼近真實,讓人有一種親近溫暖的感覺。
藍汐彎下腰去,從一邊的背簍裏麵拿出幾根帶土的胡蘿卜和幾個帶泥的土豆。莫風見了連忙走進:“要我幫忙嗎?”
藍汐又從裏麵拿出一棵新鮮的白菜,然後笑著搖搖頭:“聽你的說話談吐,應該不像是農村的孩子。”
莫風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,然後舌頭有些打結地想要為自己辯駁,但是自己在家,的確是十指不沾陽春水。
從來都是家裏的傭人做好之後端到餐桌上麵,然後叫他和安然一起吃飯。
藍汐“噗嗤”一聲笑道:“不要介意,我沒有其他的意思。雖然我眼睛看不見,但是一個人的言談舉止都會泄露出他生活的家庭環境的。”
藍汐熟練地把白菜一片一片地剝開,然後放進一個鐵白色的盆子裏麵:“你給我感覺,應該就是那種一直生活在富貴人家,不識人間五穀的大少爺。”
不識人間五穀……莫風的嘴角抽了抽……好犀利的見解。
藍汐已經開始把土豆慢慢地放進盆子裏麵,然後快速洗淨,一點一點地削去土豆皮。然後再拿起鋒利的菜刀,動作熟練地切著土豆絲。
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,莫風微微有些咋舌。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的話,他肯定不會覺得藍汐是個盲女,……這完全都看不出來視力有問題。
看著藍汐熟練的動作,莫風眼中快速地閃過心疼……因為已經習慣了黑暗,所以才這麼熟練吧。命運不可更改,不可逆轉,我們隻有改變。
藍汐忙碌的背影在白色朦朧的柴火帶起的煙霧中繚繞不清,莫風就那樣依著門安靜地站著。
帶著幹枯樹枝燃燒而起的劈裏啪啦爆裂的聲音,特殊的帶著陽光味道的幹枯茅草的氣味,越來越濃鬱的飯菜的香味……
莫風輕輕地閉上眼睛,這是不是,就是家的味道?
歲月靜好如歌,我願長流水。
雖然爸爸一直很愛他,但是因為工作的原因,他幾乎一年能夠和爸爸見過兩三麵就算是不錯的了。
而且這兩三麵裏麵,就算他們正在吃飯,往往吃到一半,就會有一個電話把爸爸叫走。
更沒有像是這樣兩個人什麼也不說地沉默著的時光。雖然不說話,但是卻不會尷尬,而是覺得有一種溫厚如水的感覺流淌在心中。
而且,在他出生不久的時候,媽媽就因為一次出任務,死在了一場大爆炸之中。
他對於母親的概念十分模糊,甚至連麵容都記得不是太清楚。
但是奇怪的是,明明母親去世的時候他還那麼小,隻是一個嬰兒。一直以來他的腦海之中總有一個女人模糊不清的光影。那……大概就是媽媽。
後來很久之後,爸爸再婚,和安婛阿姨組成了新家。他並沒有什麼怨恨的情緒。
因為爸爸並不是愛著安婛阿姨,而是出於那種一個大哥哥對鄰家妹妹的關愛,僅此而已。
況且,安婛阿姨對他是極好的,甚至……他都有時候會覺得安然不是安婛阿姨親生的。因為感覺安婛阿姨對任何一個外人都比對安然來的好。
“吃飯了……!”藍汐溫柔的嗓音打破了莫風接連不斷陷入回憶之中的思緒。
莫風回過神來,就看見那邊的灶台上麵擺著幾個漂亮的白色瓷盤,裏麵的菜肴顏色都十分鮮豔。還有誘人的香味不斷地飄散在空中。
明明隻是那麼簡單的食材,但是卻可以做出這麼勾起人食欲的食物,莫風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讚賞。
“麻煩你幫我端出去一下吧,我去叫小離吃飯。”藍汐將一盤青白相間的白菜遞給莫風。
莫風伸出手去,想要從藍汐手中接過瓷盤,卻不小心碰到了藍汐的手。
溫暖柔軟,像是象牙一般光滑白嫩的肌膚,莫風有些呆愣在原地。藍汐似乎也察覺到了,一股電流透過指尖傳到藍汐的每一根神經。
然後藍汐的臉慢慢地浮現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紅,一直到本來白皙漂亮的脖子,都紅得極度不正常。
曖昧詭異而靜默的氣氛在不斷地蔓延,兩個人都呆呆地站在原地,手上一個保持著遞盤子,一個保持著接盤子的動作。
“姐姐,晚飯好了嗎?我聞到香味了。”千離的聲音遠遠地從樓上的樓梯處傳來,伴隨著千離“嗒嗒嗒”有節奏的下樓聲。像是急促的鼓,敲打在兩人的心田。
藍汐猛地反應過來,然後連忙把手裏的盤子塞給莫風:“端到客廳裏麵去吧,就是我們剛剛進門放有桌子那裏!”
莫風抿了抿嘴唇,然後聽話地將盤子端著離開了廚房。
千離下樓的時候看見廚房裏麵隻有藍汐一個人,在燈光的照射下,她臉上不正常的緋紅色還沒有褪盡。
千離眼尖地看到,然後微微地皺了皺眉頭。
緩緩地走到藍汐的麵前,千離一邊伸出手去想要觸摸她的額頭,一邊帶些擔憂地說道:“姐姐,你怎麼了?臉怎麼變得這麼紅,發燒了嗎?還是哪裏不舒服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