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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莉娜分開之後,伊凡去了一趟販賣藥劑的商店,等到將所有該準備之物備齊時,時間已經到了晚上。
燈火通明的彌賽亞街道,穿著迥異的人群,嬉笑怒罵,這是屬於繁華的熱鬧了,轉過街角,便可以看到隱藏在迷離燈光之外的小小陰影,那是煙氣繚繞的角落,耳邊傳來充滿露點的呻吟,時而也夾雜著哀嚎,如同腐朽的下水道發出刺鼻的氣味。
他躲在角落,伸出手,按照輝煌殿中書籍所說,將調配好的藥劑紮入自己身體裏,蠢蠢欲動的疼痛稍稍減輕,隨後再拿出麵具戴在臉上,角落中積水倒映出蒼白色的麵具。
“你又要去殺人了?”艾雷斯出現在他的身後,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中厭惡。
“嗯……”
“你……難道就沒想過其他的解決辦法嗎?那個小姑娘,克拉倫斯家族的人,可以動用的力量遠遠比你一個人要大得多,求助她,也許還有希望。”
“但也隻是也許不是嗎?”
“……”艾雷斯沉默了,伊凡卻仿佛預料到了他的沉默,理所當然地繼續說下去。
“沒有用的,克拉倫斯家族的影響力是有限的,而且凱瑟琳說過,雖然不知道他們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,但是他們也想介入外城的意圖多少是真的,判斷謊言的辦法有很多,最有效便是看看自己身上有沒有值得對方使用謊言的價值,我反省了一下,身上怕是沒有任何引起對方注意的地方了。”
“換一個角度來講,連克拉倫斯家族在這上麵都沒有討到任何的好處,也隻能說明,我們所尊敬的領主在這一點上是不會有任何讓步的,事情沒有轉彎的餘地了,不可能留得下外城的。”
“但……這和你殺光那些貴族與商人又有什麼關係?”
“有,而且你說得不對,並不是殺光,我留下了一些人,總要有人能夠目睹整件事,看到血腥,然後感染到恐懼,旋即傳播、渲染開去,讓所有人都知道子爵得罪這樣一個人,一個身手了得,行事殘酷而血腥的變態殺人魔。”
“不過看來昨天那樣的程度還是不夠,沒有看到任何的效果,或許是那一天晚上參加舞會的人都是些身份地位分量不足之人,所以事情沒有傳播開,又或許是被子爵壓了下來……不過,也預料到了。種子已經埋下了,隨後要做的事,隻是重複,將與子爵有關的所有人,有關的所有家族列入暗殺的名單,將他們的家主殺掉,從一個小商人開始,再到分量很重的公眾人物,一個個殺掉,事情便總會有壓不下去的一天。”他淡淡地訴說,眼睛注視著腳下的陰影。
“在接著,這些恐懼會慢慢變成別的什麼東西,憎恨、憤怒、悲痛,被殺死之人的家族與親人會聯手來除掉我,他們會迫不及待地埋伏人手,幻想著最殘酷的刑法加諸於我的身上,也許我會受到埋伏,也許我會九死一生,但無論怎樣,都不能死掉,等到所有人發現他們殺不了我的時候,仇恨便開始轉移,他們會慢慢失去理智,會想起這一切都因為子爵得罪了我,然後開始遷怒。”
“最後的結果當然是奧蘭子爵的焦頭爛額,他會發現所有人都與他劃清了界線,生怕與他沾上哪怕一點點關係,而被我這個殺人魔盯上,而被孤立的子爵最終便會陷入沒有人再聽從他的命令的境地,這是一個利益集體的瓦解了。”
“當然,這樣的手段從一開始就不是用來針對利益集體的,那是用來謀劃一個國家,在某個國家之內散播瘟疫,然後製造出謠言,緊接著等到恐懼慢慢擴大,渲染出的連鎖慢慢膨脹到政權難以負荷的地步,道理是一樣的,隻是將目標從一個人變成一個國家,這樣的結果往往是國家的分裂,不過,這並不是我的目的,彌賽亞的分崩離析,希婭應該也不願意見到的吧。”
陰影之中,艾雷斯瞠目結舌地聽著他口中的每一個發音,每一個字,寒意忍不住席卷上了他的後背,平淡的口吻仿佛訴說著與自己毫無關係的推測與算計,他到底知不知道這樣做意味著什麼,張了張幹澀的嘴唇,他囁嚅道:“為什麼不直接殺了…。。奧蘭子爵?”
“殺了他,然後等彌賽亞繼續委派第二個子爵來執行外城的重建,沒用的,即使一個個殺下去也不會停下來,相反的,這樣做甚至會引起彌賽亞懷疑,是不是住在外城的人策劃的謀殺,最後的結果便是希婭與孩子們受到牽連,你知道,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結果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艾雷斯頓了頓,嘴唇之中仿佛堵住了石塊一般,沉重得難以開口,眼前的少年,到底是惡魔還是天使,從他口中的內容來判斷,作為被仇恨之人的他,怕是連生命都沒有保障,踟躕了許久,他幹啞地喉嚨還是說出猶豫在心中的問題:“……你就不怕死嗎?”
隨後艾雷斯隻看到他的背影,帶著令人難以理解的孤獨感,背對著月光,低著頭仿佛在認真的思考,旋即,他用平淡的口吻說出了他的答案。
“大概怕吧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