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要殺的,百三!”
雲四十一的話,讓蘇文他們,都覺得訝然。李績微微鬆了眉頭,但臉上的詫異,絲毫不亞於蘇文他們。
蘇文細細打量百三,一路上,他所言甚少,隻有自我介紹時,說了那麼一句。單薄的道衣,抱著一把長劍,身形單薄,好像體弱多病的少年。
看不到半點肅殺之氣,目光冷漠,拒人千裏之外,似是個不善言談的人。
這樣的人,不該會與人結怨。
但他就是結了,而且人家還請了百家殺的雲四十一,來這雪恨林裏殺他。
這個百三,到底是什麼人?
蘇文想問,張潮落想問,在場的,哪個不想問。
百三從後麵,走到最前麵,麵對雲四十一,他握緊長劍,並沒有說話。
“你不問,誰要殺你?”雲四十一,舉刀問道。
“不問。”百三回答,語氣還是冷漠異常。
雲四十一大笑,道:“是不想問,還是不敢問?”
百三神色微變,一路上,蘇文第一次看到他的神情有過變動,雖然這樣的變化,十分的微小。蘇文看到了,離他最近的雲四十一,當然也看到了。
“你有沒有想過,自己殺了多少人?”雲四十一繼續問道。
“想過。”百三收了表情,無比冷漠。
雲四十一,從百三的臉上,除了最初的一絲動容,再也瞧不到任何東西。就像站在萬裏長城之上,眺望百裏雪原,除了冰冷的寒雪,一無所有。
但百三,畢竟不是寒雪。所以他會動容,也會害怕,雲四十一想做的,就是讓他感到害怕,哪怕一丁點也好。
“但太多,想不起。”百三多說了一句。
雲四十一無言以對,太多,想不起,就是百三的回答。他想過是誰要殺他,也想過自己到底殺過誰,所以他,想不起,因為,想殺他的人,和他殺過人,一樣太多,多到他想不起。
蘇文靠在馬車旁,望著雲四十一,說道:“那個百家殺的雲四十一,似乎很怕百三。”
“如果知道百三的真名,或許百家殺的所有人,都會怕。”張潮落說道,隻是猜測,他想到一個名字,但那個名字的所有者,或許早已不在這個人世。
蘇文知道張潮落猜想的,不是莫無道。因為莫無道在他心底,早已經死了。而且莫無道殺過的人,實在太少,少到他直到如今,還能記得他們的樣貌。
有些人有墓碑,有些人沒有,墓碑散在揚州通往神都的路上,他們被天下人視為英雄,而非殺手。沒有墓碑的人死在雪原,他們不被天下人知曉,卻是真的英雄。
同樣是殺他莫無道,但落井下石和視死如歸,有著太大的區別。
死在雪原的,沒有給莫無道問出名字的機會。他們倒在雪地裏,又被飛雪掩埋,他們隻想阻止莫無道回到大唐,回到神都。
蘇文一直想不懂,為什麼那些人,非要他死在雪原。為什麼,無論是誰,都不肯多說一句話。
見麵拔刀,血濺當場,雖死尤笑。
那些人的笑容,讓蘇文在最後的日子裏,稍微明白了一些東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