\t揚所長去後,周校長笑著給古華過了話,古華也笑了。
\t不過,古華在想,改變官僚作風豈是推翻一個舊政權所能一勞永逸的?那是人性的缺點,後來人還可再生,需不斷教育。
\t初領月工資:四十九元。“知道我上大學作零工半月掙多少錢嗎?”古華對康興成說,“一百三十五元!看來政治經濟學上勞動價值不知按什麼公式計算衡量的!”
\t“第一次拿工資,不想買個什麼?”康興成隨便問問。
\t“收音機!”古華卻非隨便回答。
\t收音機隻有城裏有,當然是便宜的,貴的買不起。
\t星期六,外出大專函授的許晉升,家居城裏的體育教師金光祖,與古華相遇在客車上。公路初通,車少人多,金光祖遲來一步,沒買到座位票,瞅見古華與許晉升坐在後排,熟人總是親近一些,就與他倆相挨而坐。
\t“你們占了我的座位!”一年輕人擠到後排,一揚手中票,“我買了票的!”金光祖不睬,故意眼望窗外。年輕人見金光祖塊頭大,滿臉胡茬,料惹不起,看中了古華嫩娃娃像,一把揪住古華衣領:“起來!”古華雖覺受了欺,因是同事占了別人的位置,不好說什麼,就讓出了自己的位置。年輕人揪古華衣領時,金光祖無動於衷。平時,他們你好我好和氣一團,這時怎麼了?
\t雅氣稚嫩的外表是否人的長處?古華的嫩娃娃體貌,一入社會就吃了兩次虧。人,是不是應該長付凶惡的外表?
\t不過,這事古華沒想到太多。百裏站著進城年輕人體能不算啥,他不暈車的。買得收音機翌日早趕緊返回,出門要錢化。
\t衛菊清去古華老師宿舍,去問數學題。
\t末了,菊清說:“我看書法展室有一付是你寫的。
\t”古華說:“是哪個內容的?”
\t菊清說:“隻要你沿著河流走,最終能到達大海。”
\t古華莞爾一笑:“字不好,我沒專門練過字,隻在其意。”嗯?沒有署名,又道:“你怎麼知道的?”
\t菊清抿嘴笑一下不作聲。少女一旦留意你,就對你有了心事。古華又問:“你家好像在街上?”
\t菊清說:“我昨年畢業,去了西寧姑姑家,今年回來複習,想考大學。”言罷轉身出去。
\t菊清走後,古華若有所思,似乎感覺到什麼。
\t一晃又是滿山綠遍時。
\t窗外的山在夜色中含糊不清,暴雨驟然停了下來,大大小小的溪流汩汩咚咚地還在排泄來不及泄完的泥漿水,更顯得雨後的寧靜。
\t古華一下子就帶三個班高中數學,雖然信任給了他力量,但陡然的負重使他有種吃不消的感覺,這負重感又使他生出孤苦感,雖然自幼吃慣了苦,這孤苦感又喚起對愛情的需求感。心靈深處仿佛升起一曲愛情的幽怨之歌:
\t愛情喲,在這辛苦的世界,不僅是性愛的需要,也是常人的精神撫慰。在浩瀚的沙漠中,愛情,一泓甘美的泉水,在無邊的寒夜裏,愛情,溫暖而光明的篝火麼?
\t忍著隱隱胃痛,批改三個班的數學作業,仿佛置身赤道線上加班加點工作,加速身體這部機器的磨損。他想隻打錯對號,卻又覺得違心,他由此發現自己有一種事業天性。從大學開始,古華開始記日記,不過那是盲目的行為,如今他的理念明晰起來,打算精通初等數學,複習高等數學,迎接國家對工農兵大學生出身的教師重新考核認定,爾後學習業餘文學創作。
\t批完作業,他長出一口氣,這日子才開始呢!童年,如母雞翅下的雛雞,如今自己也成母雞了。原以為艱難的學生時代熬過來了,可以鬆一口氣了,誰知又有了什麼事業心、理想、婚姻、社會人際關係等問題更如山般聳立在你的人生路上,要你去“愚公移山”。能不理睬嗎?何況自己還多一種隱憂——病魔。嗯?古華忽然意識到,人一生忙忙碌碌,急急匆匆,甚至死前還在思想明天的事,細細想來人生不知道為什麼,生命的過程似乎是一種生命本能的反應,什麼爭強好勝,頤指氣使,到頭想來又怎樣?不過而已。唉,這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?細細想來,人生好像沒多大意思。
\t古華不止一次冒出過這種念頭了,尤其夜深人靜,躺在床上的時候,屢屢泛起。
\t他雅氣可鞠,卻有了深沉的思想,命運使他過早地成熟,他的深沉似乎與年齡不相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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