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 心靈地震(2 / 2)

\t飯後,古華獨自慢步去了農場,心情久久不能平靜。在教養他的社會麵前,他開始由被動接受變為主動思考了。

\t他高大起來,自信心陡增,對成年社會的謙恭心理在消失,從此不會再書雲亦雲,用自己的眼光,重新去審核世界,而自身卻受著病磨。

\t三年大學的結晶就是一紙答卷,這形式從古延續到至今未變,帶著貧困加病磨認真學習但不算刻苦的古華,考完了初等數學、高等數學開始考選修課——政治經濟學了。這選修課反倒是他最有悟性的學科,輕揮而就。

\t“報告!我要屙巴巴!”不料古華拉肚子又忍不住了,它奶奶的!這麼整人!滿堂轟地大笑,嚴肅的考場氣氛被他破壞無餘。監考講師忍住笑意說:“你就不會說上廁所嗎,硬要說個屙……快去!”又是爆笑聲起,有同學笑出了眼淚。

\t好在廁所近,古華不敢怠慢,沉著冷靜之詞彙在廁所沒有市場,撲哧一聲差點沾上了褲子。要是行走在城市大街上,那可就完了。血,有血!便血.

\t暫時贏得了輕鬆,古華回到考場,匆匆答卷,卻又再次爆發,隻好匆匆交卷,第一個交卷,好在答完了。

\t古華這時腰包還掏得出五分掛號費,去衛生室檢查。“你這是細菌性痢疾!”醫生說。開了藥。本來身負慢性病,臨時、卻是考試緊要時又增添細菌型痢疾。

\t他的考試成績依然不錯:初等數學八十三分,高等數學八十八分,比許多學生幹部成績高。古華自信政治經濟哲學考分最高,卻反而最低:七十三分。

\t他去查分,閱卷講師說:“你看你這句話中錯了一個字,成了反動話,大扣分還是手下留情!你急急交卷,為什麼不檢查一下呢?”

\t“該死的細菌型痢疾!”古華心中罵道,“還能不急嘛?”檢查與拉肚子二者取舍輕重,他隻能避重就輕去解決當務之急,不!是十萬火急,雖然考試的意義比拉肚子的意義大!

\t特尖的大學生留校成為大學的主人,許多學生幹部留校成了院校主人,但古華隻能永遠當客人,雖然他們中不少人比古華成績遜色,但古華的社會能力比他們遜色。

\t離校的時侯了。各奔前程這時體現得淋漓盡致。

\t“古華,我幫你找個拉拉車,把你行禮送到汽車站去!”班長說。他是本地人,與古華要好,上大學前是大隊黨支書。

\t左等右等,古華沒等來拉拉車,肯定是班長經過臨時世故的考慮:從此各散五方,友情如輕雲飄散,永別時的友情幫助顯得何等多餘?還能得到什麼?

\t老鄉加老同學湯照善也不見同行。

\t一九七六年夏末,文化革命的遺留產物——最後一屆工農兵大學生從大學校院消失,一張張麵孔由陌生到熟悉,又由熟悉到陌生,又將奔赴在各自的人生軌道上。古華拖著行李和進校前沒有的知識收獲,還有那尖子生也未曾得到的心靈地震與重組,邁出師院大門時,古華下意識望了望漢中城市灰蒙蒙的上空,遠處故鄉的方向,心中油然生出一種人生茫然感。看不透的前景,路在哪裏……

\t這一去一留,命運大相徑庭,社來社去,那來那去,懷著依然是農民的心境,比不得留校者搖身立地成功名。

\t甩不脫的故鄉路,懷著一絲妒嫉,自慚無奈……

\t三埡山上,又出現一個青年放牛娃。

\t“耶!嘻嘻,一個大學生放牛哇?”鳳女子撞見古華說。她是山頂銀錘的媳婦兒。古華笑笑道:“你好,哪去?”風女子說:“下去你們家借個曬席用用!”又道,“你長得好乖喲,真想啃你一口!”言罷嘻嘻一溜煙逃去。

\t大浪淘沙,絕大多數那來那去的“工農兵”大學生就屬於“沙”類了。幾乎所有的“沙”類並不傻,明白回本縣必有所用,頻頻出入縣文教局大門跑分配,明白可企望一個較好的工作環境。旭喜衝心道,別人踏破文教局門坎,古華這娃連照麵也不來打一個,自已對這娃從來關顧有加,更不見提點兒什麼山貨特產來言謝言謝,哼!

\t旭局長以世故成熟的心理去忖度古華,豈知三埡山上的古華依然單純如白紙。不但無跑分配的意識,更無知於將有所用,雖然是“社來社去,那來那去。”

\t我從三埡山來,那就是仍回三埡山吧?他這樣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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