遊湖賞景之人,多是一些年輕的書生、公子,以及貌美的世家小姐、紅粉佳人。這些人來到東湖,名義上是遊湖,實際上卻想學神話故事裏的柳毅和龍女,想著遇到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。若能長長久久,雙宿雙棲,那便極好。若不能天長日久,也可在遊湖之時,做一對露水鴛鴦,也算痛快一場。
這樣的男男女女,除了極少數會故作神秘,稍稍將容顏遮擋幾分之外,絕大部分都會打精心打扮,將最好的相貌妝容,展現在別人麵前。
裝扮越是特別的人,雖未必讓人覺得討喜,可不論如何都更容易惹人注目。
橫江與獨孤信臉上,帶著銀白色的眾妙之相眼罩,算是裝扮獨特。
橫江滿頭白發,更讓人覺得怪異。
如今宮搖枝消失無蹤,隻剩下橫江和獨孤信,以及一條條縱橫交錯的劍痕,尚且留在湖邊。
他二人本就打扮淩冽,如今又因一場激戰,被人知曉了仙門中人的身份,更是萬眾矚目。
可是,此刻的東湖湖畔,卻有人比二人更獨特,更惹人注目。
那是一個身穿袈裟的僧人。
中土帝國本有三十六大道場,不管這些道場行為處事到底是正是邪,名義上都算是仙門正宗,沒有邪魔外道,也沒有旁門左道,更無佛門。
沒有佛門,就沒有僧人。
中土帝國的凡俗世人,對於僧人,僅是聽說過。
於是這身穿袈裟,腳踏芒鞋,了卻三千煩惱絲,腦門鋥亮如圓月,燙著幾個結疤的大和尚,一出現在東湖的湖岸,就成了所有人的焦點。
眾人活到今日,總算是見到了佛門和尚,漲了見識。
就連橫江與獨孤信,也禁不住多看了幾眼。
二人雖曾前往深淵地獄,一路上旅程遙遠,看過許多的山,遇到過許多的人,曆經了不少事情,斬殺了不知多少深淵魔物,可若論佛門中人,二人隻見過一個法臣,那是正兒八經的佛門天尊。
二人注意到那僧人的時候,僧人也注意到了二人。
“阿彌陀佛!”
僧人甩動著肥大的僧袍,大步朝橫江和獨孤信走來。
陣陣佛音梵唱,似夢囈一樣,環繞在僧人周身。
以橫江和獨孤信如今的修為與道行,也看不透這等誦經念佛的翻唱佛音之聲,到底是從何處發出。
僧人在橫江身前數尺之外停下腳步,身軀站得筆直,雙手合十,道:“二位施主有禮了。小僧見二位氣宇軒昂,掐指一算,覺得二位與我佛門有緣,特來一敘。”
獨孤信眼神一凝,稍稍轉身,無視僧人。
在深淵地獄第四城,橫江曾與法臣有一段緣法。
因為法臣,橫江對佛門中人,頗有好感。
一見僧人走來,橫江臉上已有笑容,可僧人靠近,橫江眼中卻多了幾許厭惡,也不和僧人見禮,神態越發冷漠。
“佛門弟子也喝酒吃肉?” 橫江開口就問
“酒肉是穿腸之毒。”僧人回答。
“佛門弟子也好色?”橫江又問。
“女色是刮骨刀。”僧人答道。
“閣下飲酒吃肉,沾染女色,樣樣都占了,心裏可還記得佛門戒律?”橫江衣袖一甩,大步離去。
獨孤信一言不發,走得更早。
僧人站在原地,雙手合十,朝橫江二人離去的方向說道:“閣下對我佛門,隻知其一,不知其二,必是誤會了小僧!對於小僧而言,酒是穿腸毒藥,正好毀我臭皮囊。色是刮骨刀,正好淨我根骨。如此一來,酒肉穿腸過,佛法心中留,正符合我佛四大皆空之真諦。”
僧人口中話音雖小,卻似黃鍾大呂,傳至橫江與獨孤信耳邊。
至於周圍那些遊湖的遊人,以及擺攤販賣的商販,則半個字也聽不到。
橫江在空中稍停,回頭問道:“邪魔外道,也懂佛門真諦?”
僧人眼神微變,沉吟片刻,道:“小僧和閣下素不相識,閣下隻怕是誤會了小僧。我大光明寺一心向佛,門中傳承的都是正宗的佛門精義,哪裏是什麼邪魔外道!小僧原本的意思,是想和二位結一個善緣,如今聽聞閣下如此貶斥我大光明寺,小僧為捍衛師門名聲,不得不要像閣下討教一番,得罪了!”
一言至此,僧人周身佛光煥發。
這僧人身上的佛光,不似法臣天尊周身金光,而是呈一種醬紅色,紅得有些發暗。這種佛光,襯得僧人光溜溜的腦袋更加耀眼,似是深淵地獄裏的血月,懸在湖畔。
僧人說要討教,手中已捏法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