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尊令!”
夏侯翼拱手告退,走到披風大幕正前方站好。隨著砰的一聲響起,方天畫戟被夏侯翼駐在了披風大幕上,而他整個身軀,也似方天畫戟一樣,站得筆直,鋒芒畢露,一身氣息竟比那仙道世間裏的劍仙,更要銳利幾分。
一路前行,天地間的魔氣,越來越淡。
夏侯翼所能看到的視線範圍,也越來越廣袤。
這深淵地獄裏,原本漆黑如夜的昏暗景象,漸漸變亮,隻是天空也因魔氣潰散,使得紅光毫無遮掩的灑在天地之間,遠遠看去,一切都染上了一層血色。
橫江從石室屋頂的畫麵裏,見到了這般瑰麗絕倫,天地緋紅的景象。
他心中未免有些緬懷。
此情此景,勾起了他的回憶。
他的童年在墟城度過。
墟城位於中土帝國西北,地處荒漠深處,千裏無人煙。
以荒涼而言,墟城類似深淵地獄。
以死寂而言,更像。
若朝霞似火,或晚霞如血,將天地照得一片通紅,墟城周圍的荒漠,和深淵地獄,就更像了。
橫江在牛角洲謀劃仙緣,布局市集那三年,於荒漠裏見多了日升日落,看慣了烈陽如血。
獨孤信見橫江神色間有些緬懷,道:“我記得,那一夜我們從古代修士遺跡裏,倉皇逃離,在荒漠裏渡過了一夜,第二天清晨,朝陽紅彤彤,照遍四野,顯得很是喜慶,和如今這深淵地獄裏的景象,有幾分相似呢。”
喜慶!
橫江嘴角勾起一道笑意,道:“獨孤兄深知我心!正是喜慶,唯有這兩字,才能彰顯我此刻心情!”
當初橫江謀劃的,是拜入仙門的仙緣。
如今謀劃的又是什麼?
橫江道凝視著屋頂畫麵裏,疾馳倒退的荒山野裏,道:“牛角洲市集,是我弄虛作假造出來的,那觀海樓,也是為了遇見仙門弟子,故意建的,蟲書也是我刻意為之……”
獨孤信不以為意,道:“你悄悄和我說過的,我知道。”
橫江道:“獨孤兄不介意?”
獨孤信搖搖頭,道:“我不介意,不過如果有一天,我也騙了橫兄,橫兄會怪我嗎?”
橫江道:“獨孤兄怎會騙我?”
獨孤信道:“可你都騙過我呢。”
橫江道:“初次在墟城相識,你我萍水相逢,我又不謀財害命,騙一騙也無妨。我得遇獨孤兄,才拜入師門,自此成了仙門中人,我此生此世,都不會再騙獨孤兄。”
獨孤信道:“那我騙你的時候,不謀財害命,更不會對你不利,反倒會送你一樁大禮,可好?”
橫江笑了,道:“那我拭目以待。”
獨孤信道:“一言為定哦!”
橫江摸了摸下巴,倏然發現,這一回獨孤信說話之時,語氣稍稍有些不對,以前獨孤信很少用哦、啊、呢之類的語氣字眼,言語皆是言簡意賅,和她風雅灑脫的氣度相符。這回二人交談,獨孤信語氣卻柔和了許多。
橫江覺得有些奇怪。
夏侯翼操控披風大幕飛行,以純陽仙人飛馳手段,數十萬裏距離,不日即到,魔窟就在前方。
石室當中,響起了呼呼之聲。
隻因魔窟周圍,狂風怒號,數不清的龍卷颶風,從魔窟所在之處卷起,朝著見不到盡頭的天宇深處眼神兒去。
龍卷風黝黑如墨,極為駭人。
因風力太大,地上碎石土壤,被風力吹起,一股腦兒融入了龍卷風之內。
石室裏的呼呼風聲,正式屋頂天花板的畫麵裏,響起的聲音。
這一刻間,即便橫江與獨孤信這樣的人物,一時半會間,也猜不出畫麵裏的龍卷風,是為什麼而滋生,出現在此地又是為了什麼。
為何而生,生之為何。
披風大幕越飛越近。
當魔窟所在的山巒,出現在畫麵當中的時候,橫江與獨孤信齊齊眼神一冷,對視片刻,便相繼站起身來。
二人起身之時,披風大幕,距離魔窟更近了。
夏侯翼衣袖一抖,青銅古鏡飛出,鏡老的身影顯現出來,護在夏侯翼周身。而披風大幕上,亦浮現起了一層雷光,將十萬玉劍,藏在了雷電當中。
前方魔窟上空,就是空中縱橫交錯的龍卷風的源頭。
那裏懸浮著一團方圓百畝的黑雲。
黑雲裏,長出一根枯萎已久,卻十分偉岸,直徑達到數米的枝芽。
枝芽上長著十來朵木耳,似一柄一柄撐開了的雨傘,上麵站著十餘道身影,卻有一朵木耳之上,空空蕩蕩。
諸多木耳上方,有一座涼亭大小的鳥巢。
一隻通體流轉著七彩流光的螳螂,趴在鳥巢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