遺知山上黑雲遮天,魔影重重。
橫江夢裏,天穹如血,大地崩裂,岩漿河流如崩裂的血管,似支離破碎的蜘蛛網,朝四麵八方蔓延而去,地麵岩漿如血漿,沸騰翻滾,轟鳴如雷,散發著滔天腥味,熏得人神智昏昏沉沉。
一座巨岩,位於被岩漿河流分割得支離破碎的曠野中。
橫江立身於巨岩之上。
周遭鋪天蓋地,盡是魔影。
他雖在夢中,神智卻沒有半分紊亂,聞著充斥於天地間的血腥氣味,他的思緒反倒是更加冷靜。
“夏侯氏族,族人千餘,以周身氣勢而論,夏侯翼已至純陽仙人巔峰,非同小可。若夏侯翼所言不虛,他夏侯一氏的先祖,曾誅滅深淵大魔,甚至以仙門奪舍之法,將魂魄灌入深淵大魔體內,將其肉身占據。如此算來,夏侯一氏先祖,在遠古時期,必是一個縱橫天下的人物!”
“遠古至今,已不知有多少年。夏侯翼卻說,夏侯一氏矢誌不渝,一直鎮守在遺知山。若果真如此,以夏侯一氏堅定不移的信念而言,他們必當是一言九鼎,言出必行之輩。我若真能助他們脫離苦海,夏侯一氏必當奉我為尊上。”
“不過,我天賦平庸,仙路於我而言,盡是艱難險阻。我自身難保,又哪有能力去幫助夏侯一氏?”
橫江凝視著空中魔影,心有所思,即便魔影殺到他身邊,他也不閃不避,任憑魔影用刀斧砍他,用爪子撕他,用牙齒咬他。
滿天魔影來勢洶洶,卻沒有對橫江痛下殺手。
群魔如貓戲老鼠,慢慢的折磨橫江,要玩弄他,蹂躪他,摧殘他……
不一刻間,橫江身上皮肉翻卷,透過密密麻麻的傷口,已能見到森森白骨。
尋常人做夢,感覺不到痛楚,故而一般人在夢中一旦清醒過來,會用力掐自己一把,看看是否疼痛,若不疼就能確定是在做夢。
如今,這群魔侵襲的場麵,即便隻是夢境,橫江的感受依舊清晰無比。
縱有萬般痛苦,橫江巋然不動。
仿似這真在遭受群魔侵襲之人,即將身死魂滅的,並非是他,而是另有其人。
以他從容不迫的神態而言,他仿佛是一個旁觀者。
“快走!”
一直修長細嫩,潔白如玉的手掌,突然伸到了橫江身邊,挽著橫江的手臂。
橫江回頭一看,已心思大定。
這手掌的主人正是畫中女子。
女子見橫江看著她,歎了一聲,道:“郎君!你為什麼要這樣輕賤自己?”
橫江麵對麵打量著這個風華絕代的女人,想要通過臉上帶著的仙門寶物眾妙之相,看清楚這女子麵容 ,卻徒勞無功,女子臉上似有一層薄霧,擋住了女子真正的容貌。
橫江見過這女子的畫像,自然知道這女子長相如何。
可他在夢中見到女子的次數越多,卻越發覺得,畫卷裏畫出來的麵容,與他在夢中見到的這個女子氣質,隱隱有些格格不入。這讓橫江覺得,也許畫卷中的畫像麵容,並非女子真容,甚至連紫霄宮外那座雕像的相貌,也非女子真實容貌。
不過,事實與真相,到底如何,橫江也不知曉。
橫江凝神打量著女子,道:“我就為了等你來。”
女子道:“郎君為什麼要在夢裏等我?”
橫江道:“十餘年前,我見了你的畫像,夜夜都會夢到你。我也曾尋人問過有關於你的事情,得知仙道世間裏,不知有多少人曾見過你的畫像,也不知有多少人把你的畫像帶在身邊,卻無人像我這樣,夜夜都會在夢中見到你,一醒來就發現畫卷被我捧在懷裏……更無人像我這樣,在夢中一見到你,心底就浮起一種,難以形容的相思。”
女子回望橫江,與橫江四目相對,情意綿綿,道:“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”
此時此刻,二人已飛越了上百條岩漿河道,來到數百裏之外,將那些侵襲橫江的魔影,遠遠拋在後方。
女子挽著橫江,飛至一座山上。
後方群魔,追擊而來,席卷滔天魔氣,張牙舞爪,極其可怖。
女子衣袖一甩,手底綻放萬道光輝,將後方追來群魔,滅殺得幹幹淨淨。
橫江問道:“你到底是誰?”
女子揮手殺滅群魔,回身望著橫江,道:“我也不知道我是誰。”
這話聽起來讓人覺得很是敷衍,可橫江卻覺得此言誠摯,不似虛假。
女子眸眼如秋水,話音如春風,道:“我忘記了自己是誰不要緊,要緊的是郎君見了我,心中還有相思之情。”
女子此言,讓橫江劍眉一揚。
“相思不絕,才念念不忘。”
“念念不忘,必有回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