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人雖心高氣傲,且穿著打扮極為另類,妖裏妖氣,卻也算是一個有擔當的人物。
隻是,趙清雪昂首挺胸走向橫江之時,他臉色卻又稍稍有些發紅,繼而再度微微低頭,不肯直視橫江。
橫江的目光何其敏銳,趙清雪此等嬌羞姿態,怎能瞞得過橫江的法眼?
見得趙清雪這番作態,即便是橫江這等人物,已是渾身不自在,隻覺得身上滿是雞皮疙瘩,他趕緊轉過頭去,看向那站在數步之外,一直與趙清雪保持著距離的女子。
“哼!”
一道冷聲,自洪馨菡口中傳出。
她先前一隻站在趙清雪旁邊數步之外,和趙清雪保持一定的距離,不肯與這個同門師兄,太過靠近。她的性格,也一如十幾年前,沉默寡語,就連今日這等為了父親之死,而來宣明山拜山之事,她也隻是佇立在一旁默默看著,不言不語。
洪馨菡還真是應了女大十八變這句話,出落得越發美麗動人。
橫江道:“多年不見洪小姐,橫江這廂有禮了。”
洪馨菡神態如冰,死死盯著橫江,卻不言不語。
橫江凝視著此女,心道:“仙門正宗,縱有爭鬥,亦是先禮後兵。越是高門大派,越是禮數周全。可如今洪馨菡竟不肯對我回禮,可見她對我必定是恨到了極點,今日一戰,我多半免不了身死道消之局。十幾年前,在皇都當中,洪馨菡與我一起在周先生門下求學,曾語氣如蘭,把我叫做江哥哥,可她父親卻因我而死。如今相見,已是人事物非,隻怕她這一輩子,都不會再像當年那樣,和我言笑晏晏。”
二人就這般你看著我,我看著你。
沉默許久之後,洪馨菡終於開口,冷聲說道:“你怎不斬我師兄一劍?”
橫江眼神平靜,道:“前番我在皇都當中,雖廢立皇帝,誅滅國師,卻也明白丞相與周先生當年在朝堂裏,隻是政見不和,並非私人仇怨。”
洪馨菡道:“可我父親,卻是因為你廢立皇帝,而懸梁自盡!”
橫江點點頭,此事與他有關,以他的性格,自然說不出推諉責任的話語。
洪馨菡冷冷的打量著橫江,眼神極為複雜,道:“十幾年不見,你倒是越發的心思縝密了。若是換做當初的你,一旦是你占了理,你定會得理不饒人,將什麼殺人償命,欠債還錢之類的話語,一並說出,讓我師兄下不了台。如今卻隻說一劍換一劍,想必你也覺得,在我麵前說什麼殺人償命,實在不合時宜,對麼?”
十幾年前,洪馨菡沉默寡言。
識別多年,這話鋒之銳利,隻讓橫江覺得,這女子已是判若兩人。
也不知洪馨菡在紫霄宮當中,到底是經曆了多少事情,到底是經曆了怎樣的事情,讓她溫和寧靜的性格,轉變至此……
“洪小姐請隨我來。”
橫江心中喟歎,側過身軀,朝山門方向,輕輕一延手,道:“我宣明道場是仙門正宗,你紫霄宮更是長生仙宮,行為處事,皆有禮法可以依循,若要生死相鬥,也總該有個章程。這山門之外,風雪當中,終歸不是說話的地方,諸位請隨我來。”
聞言,趙清雪眼中煙波流轉,問道:“你怎地不斬我了?”
洪馨菡卻駐足不動,道:“你素來謀而後定,處事皆有章法,今日這番作態,莫非是已做好了準備,要舍生取義,以自身性命,來護你宣明道場周全?”
橫江微微一笑,神態越發的平和,道:“多年不見,洪小姐還是像當年那樣懂我。可我雖願舍生取義,不過這趙清雪,卻不明不白斬了我一劍,在我死之前,必定要把這一劍的恩怨,了結得幹幹淨淨才好。”
趙清雪眉頭微蹙,臉上紅暈再度消散不見,眼神冰冷。
洪馨菡卻搖頭道:“我雖懂你,可你卻不懂我。難道在你橫江心中,我洪馨菡就是如此是非不分之人?”
橫江道:“古人嚐雲:十世之仇,猶可報之。更何況,洪丞相因我而死,父仇不共戴天。”
洪馨菡咬了咬牙,欲言又止,卻不肯邁動腳步,前往宣明山那座矗立雪中的山門。
北風時來,吹動洪馨菡雪白的衣裙與如瀑青。
多年不見洪馨菡一身氣質,雖與從前大有不同,可麵容卻依舊有八分相似。正如當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,如今已盛開得無比鮮妍明媚。
橫江突然間覺得,她今日來宣明道場拜山的目的,似乎並非隻是因洪丞相之死,為了報仇而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