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桃林大陣雖隔絕了大陣內外,擋住了山川原野裏的春風,可大殿周圍,依舊時不時會有清風吹蕩,此乃陸慎當年布陣之時,早就設下的手段,無風自生。
一襲粉紅色身影,出現在殿外。
橫江聽到笑聲,抬起頭來,隻見殿門之處,已多了一女子。
“閣下是誰?”
橫江問了一句,手中暗捏法訣,隨時準備施展出太乙庚金劍氣,先下手為強……
女子麵帶微笑,朝橫江點了點頭,也不說話。
橫江正要再問,女子的眼神當中,已是冒出了一陣陣暗黑色的光芒。
二人四目相對。
橫江隻覺得女子那雙眼眸裏,暗藏著深不見底的漩渦,竟在眨眼之間,就把他的整個心神,都拉扯到了漩渦當中。
“這是……”
橫江尚未來得及將太乙庚金劍氣施展出來,眼前女子,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而當橫江回過神來之時,他猛地發現,自己所在的地方,已經不再是桃林殿宇,而是站在了一座樓台的二樓,如今正倚著窗邊欄杆,憑欄而望。
樓外景象,盡收眼底。
這是一座建立在湖泊邊的水榭樓台,樓外楊柳依依,至於楊柳夾岸的湖泊當中,則有諸多小船,畫舫,載著一些書生仕女,往來遊玩。
“我受那女子目光侵襲心神,隻覺得眼前一黑,如今卻來到了這水榭樓台裏。我必定是中了她的暗算,遁入了幻境當中,如同大夢一場,似幻似真!”
橫江捏了捏自己手臂,卻疼得倒吸一口涼氣。
“果然,仙門高手的幻境手段,比起平時自己做夢,更為真實。若在尋常夢境當中,我捏自己手臂,又怎會感覺到疼痛?”
一念至此,橫江眼中戒備之色更濃,目光在周圍來回打量,希望可以找到這幻境的破綻,最終破境而出。
不過,橫江拜入宣明道場,才一年有餘,雖得了獨孤信送來諸多師門秘籍,對於仙門法術,仙門陣法一類的手段,比起往昔有了長足的進步,可對於幻境之類的手段,他雖然也有一本秘籍在身上,卻尚未仔細研究過。
修行境界,決定思維高度。
橫江曾經看過那本秘籍,可秘籍裏所言的諸多口訣,諸多意境,以橫江目前道徒的實力,雖能理解字麵上的意思,卻難以領會其中的真諦。
“橫兄!橫兄!”
一個書生,手裏持著兩柄折扇,從水榭的樓梯口,大步跑來。
這書生氣喘籲籲,上氣不接下氣,揮手就把手中兩柄折扇當中的一柄,塞到橫江手裏,又道:“橫兄,我可算是找到你了!你可千萬別想不開,起了輕生的念頭,來此跳水,隻求一死。我且與你說,這天下何處無芳草?你又何必,對那張家小姐,念念不忘?人生在世,總要被人拒絕幾次,才能漸漸成長起來。等再過一些年,橫兄你學有所成,趕赴京師,在皇帝天子麵前,參與殿試,金榜題名,考了狀元。等到那個時候,不知有多少達官貴人,等著把自家金枝玉葉的大小姐許配給你。至於如今這區區一座小鎮上的張家小姐,哪裏還配得上你?”
這一番話語,傳達到橫江耳中,頓時就讓橫江心頭,浮現出了諸多記憶。
這段記憶,持續二十餘年,從懵懵懂懂的孩童時代,到求學讀書,再到參加科舉考了秀才,再到拜入三味書屋準備考取舉人,再到今日和諸多同窗,一起來月牙湖春遊踏青,再到遇到了心儀已久的張家大小姐,一時衝動前去表白,卻被張小姐身邊的丫鬟奚落了一番,然後又被護院家丁驅趕,最終獨自一人悶悶不樂,來到這水榭之上,準備投湖自盡。
諸多畫麵,一幕一幕,極為清晰,就好像橫江真的活在這個世界裏,完完整整的度過了二十餘年的光影。
他甚至能叫得出眼前這個同窗好友的名字,想起這個同窗的來曆,知道這同窗名叫叫胡飛宇,家住城外青山鄉,家裏父母尚在,還有一個妹妹……
“好強的手段!”
橫江回想那雙漩渦一樣的眼眸,心中驚歎,道:“這幻境裏,我曆經的人生,足足右二十餘年,其中與我有關聯的人,包括同窗,友人,親戚,街坊鄰居,總計多達數百人。而這些人在我記憶當中,竟然一個一個,活靈活現,性格各有不同,人生各有區別。仿佛他們都是活生生活在這世間裏的生靈,而不是因為幻境之威,被那紅衣女子構造出來的。”
“橫兄!詩會就要開始了,諸多三味書屋的同窗,以及其他郡縣趕赴此地,參與盛會的學友,大多已經到期了。咱們要是再不去,隻怕趕不上了!”
胡飛宇拉著橫江的手臂,轉身就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