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定邦的造反企圖已經不是什麼秘密,大家都看得出來,但問題是有企圖是一回事,是否真的實行以及什麼時候實行,則是另一回事。這次白衣教之亂對於朝廷以及安家父子來說,都屬於意外變數,計劃外的事情。安定邦固然野心勃勃,但同時也是狡詐如狐之輩,當然明白以一州敵天下的困難程度。固然晉州兵強,但是其他地方的軍隊也未必就弱。鳳侯的天鳳軍能和北蠻抗衡不落下風,論戰鬥力比之安定邦麾下人馬難分高下。如果大周發了狠,真的犧牲北方安全,讓天鳳軍勤王,安定邦也沒什麼把握取勝。
他造反的希望還是在於內外聯合,從太子手上獲取足夠的支持,至少就目前而言,他還沒有充足把握。反固然可反,但是成功概率有限。對安定邦來說,能多拖延一天就是一天,爭取一點時間就可以為自己換來多一點勝算。
對於朝廷方麵,其實也差不多。安定邦是惦記謀反,顧慮遠比朝廷為小,真的打個天翻地覆,他也不大在意。而朝廷需要考慮的是整體的算盤,從內心裏當然希望代價越小越好,消滅安定邦固然是必然選擇,但是手段上肯定希望盡量溫和,少起幹戈。
時間對於朝廷來說,也同樣重要。多一點準備時間,朝廷就能減少幾分損失。從體量對比看,時間拖延得越久對朝廷的好處就越大。
安世傑這次營救可以看作一個試探,如果瓔珞作為同案犯遞解進京,那就意味著父子謀反的嘴臉即將暴露於廟堂之上。其實大周對於邊疆節度使向來是限製使用,一方麵高官厚祿,另一方麵也用盡手段掣肘,防範其謀逆。
這些節度使在駐地為非作歹也好,目無法紀也好,朝廷根本不在乎。對她們來說,惟一的紅線就是謀反。一旦觸犯了這條紅線,那不管有多少戰功,都是死路一條。所以朝廷裏的人想放倒邊關大帥,最有效的指控不是什麼殺人放火克扣軍餉,而是謀逆。一旦這種指控配合過硬證據,昨天還風光無限的大帥今天就滿門抄斬也不是稀罕事。當初公孫鴻揭發林登萬謀反事,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,便是這個原因。
這些年裏告安家父子想要謀反的大臣不少,其中也有一些是晉地官員,但是不管她們說的多嚴重,都有一個硬傷:沒有過硬證據。所以皇帝最多是警告安定邦幾句,從不曾對他做出什麼處理。如果瓔珞的供詞出現,那些大臣必然蜂擁而上,群起而攻,安家的處境就很危險了。
是以瓔珞上京之日,就是安家謀反之時,再不反就連反的機會可能都要喪失掉。安世傑旁敲側擊,做出兄妹情深的樣子,問的就是朝廷這邊到底是什麼態度。他不相信瓔珞會保守秘密,也不相信駙馬真的那麼純良,沒發現自己家的企圖。無非就是看朝廷是怎麼個抉擇,如果非要一查到底,那就隻能刀兵相見,如果駙馬願意和稀泥,他多半就會忍過當下,等將來再說。
這種態度其實在大周官場也不稀罕,畢竟承平多年,誰都不想打仗。隻要安定邦沒事實造反,大家裝裝糊塗,混混日子也不是不可以。再說駙馬本身還在安定邦治下,如果安定邦謀反,其首當其衝必死無疑。出於趨利避害之心為安定邦打掩護,同樣也是人之常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