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9章 仇恨(四)(1 / 2)

“我家裏給我定了親,京師人,跟柳公子差不多。不過他不是書生,而是個商賈子弟,家裏開酒樓的,生意做的很大,甚至與皇族都有了交情。他家的字號叫做醉仙樓,柳公子應該不陌生。我不知道這個相公長什麼樣子,因為知道定親的事以後,我就跑到了平遙投奔大姐,因為我不想因為父親的一個決定,就讓自己嫁給一個素未謀麵的人,相夫教子過一輩子。我認為那樣對不起我所付出的汗水,也對不起我的一身所學,這些東西,二姐你是知道的。”

燈光搖動,柳長安的身體已經微微抽搐起來,雖然他努力想裝出沒事的樣子安慰王賽金,但是藥力發作的痛苦顯然已經超出柳長安的想象。說句良心話,柳長安兩世為人,都沒怎麼受過罪。最為痛苦的經曆,也不過就是困居京師,囊中羞澀而已。

那種困苦僅僅限於生活,而且也隻是針對讀書人這個階層而言,比起京師裏大多數貧苦百姓,即便是那時的柳長安也已經算是好生活。至於當下這種痛苦,則是他生平第一次承受。

他必須承認,這個藥名字沒有起錯。仿佛真有條毒蛇,在他體內鑽來鑽去,尋找著合適的洞穴棲息。這條蛇大抵是個路盲,所以總是找不到通路,又不懂得用溫和方式找路,每次都是野蠻的衝撞,突破……

無形的怪獸在人體內不停製造著痛苦,每當柳長安認為自己已經達到忍受的極限時,這頭怪獸就會告訴他,實際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堅強。在這種氣流的衝突下,柳長安周身的血氣都沸騰起來,仿佛方才吞下的不是丹藥,而是一枚火種,點燃了他的五髒六腑。

額頭上黃豆大小的汗珠出了一層又一層。嘴緊緊閉著,仿佛一張口,就會吐出一團火焰。身體扭曲成了一個非正常的形狀,喉嚨裏發出陣陣古怪的聲音,如同一隻負傷的野獸,發出絕望地呻銀。

花弄影看看柳長安,對他的模樣似乎很滿意,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。“二姐,你看他這副樣子是不是很可憐,心很痛?可是你知道麼,我的心又有多痛?你說我是不是和家裏取得了聯絡,我告訴你沒錯!我是跟家裏有了聯絡,但是從那一刻開始,我已經沒有家了!”

給人以文靜感覺的花弄影,刹那間爆發開來,身體顫抖的程度絲毫不遜於柳長安,看的出,她眼下情緒十分激動,內心的痛苦並不在柳長安之下。“我家的老管家找到了我,這幾年來,咱們平遙軍的物資,一部分是靠賣給西戎或是晉州幾個軍頭,但是也有三成,是我家在幫著銷售的。與我接恰的,就是這位老管家,所以他知道我在哪裏。他給我送了消息來,我們家的人除了我和老管家以外,都已經死光了!一個不剩!你知不知道啊,我已經沒有家了,滿門抄斬啊!我的爹娘兄弟姐妹,他們要麼被斬首,要麼被賣入坊司,成了官伎。至於家產,也全數充公,我已經什麼都沒了。而這一切,都是拜你相公所賜,你說,我該不該對付他!”

她的聲音變得尖利,到後來已經有了幾分歇斯底裏的感覺。即使是王賽金這種猛女,在這種情緒麵前都有些慌亂,不敢正麵與之爭論,隻問道:“你……你說這些和柳郎有什麼關係?他怎麼知道你家的事?你家又是犯了什麼王法,居然落到這步田地。難道是和咱們合作的事發作了?不對啊,我記得你一向很小心,出手的貨物都很幹淨,再說你家又不在晉州,安定邦不會把手伸過去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