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陳起望這案子如果自己解決也不是不行,以他的勢力,就算真的打死張萬,也不是沒有可能。邱忠教唆張萬去拿借據,自己不出麵,其實就是存了這個念頭。如果要他去陳家當證人,他肯定是不去的。不管張萬是被誰打死,張青都不會嫁入殺父仇人家裏,他還是能得到張青。如果是來打官司,他就想著可以人財兩得。那個所謂的賭坊,多半和邱忠有些關係,他的先贏後輸,很可能就是賭坊的把戲。這些事情並不難想,真正值得我們注意的,是陳起望的選擇,他為什麼要來告官。”
馮素珍點頭道:“這一點我也想過了,以陳家的為人和勢力,他沒必要驚動官府,自己就可以解決了,何必來找我們。”
“這就是問題所在了,陳起望的行為,可能是他自己的想法,也可能是受人指使,歸根到底,還是要試試你這個知縣的斤兩。如他所說,這一案斷輸贏很容易,讓人心服口服就很難,你想的這個辦法,堵住了下麵人的嘴,讓人沒辦法派你的不是,是一條很妙的計謀。陳起望在嘴上,對你是很恭敬的。內心怎麼想,現在還說不好,但是我有個預感,這是個很不錯的開始。”
“怎麼,柳兄對陳家有什麼懷疑麼?”
“陳李張黃,四家在平遙擁有這麼多產業,又在晉州範圍內經商,如果說與安定邦沒有交情,你信麼?再者賑濟的事,也是四大家子弟得益最多,你說他們會和這事沒關係?他來告狀,我看這事裏有毛病。”
馮素珍也知柳長安說的是道理,但是也知道,這事確實很有些棘手。自己固然可以去民間走訪,了解受災的實際情況,可問題是,上下消息不通,自己拿到的證據,並沒有多少效力。大周體製內,不是所有人的發言效力都一樣的,一萬個黔首也不及一個士紳,自己不管搜集來多少百姓的證言,在朝堂這個環境裏,實際都沒什麼作用。
如果能找有力士紳的證言,或是控鶴監高層的調查,當然另當別論。但是眼下人地兩生,當地士紳明顯也不站在自己一邊,想要做這事就很困難。除此以外,馮素珍也必須考慮晉州的實際情況。安定邦手上握有重兵,如果他最後鋌而走險,以三千胡騎能否應付住場麵,她心裏也沒把握。
固然報仇心切,她也必須承認一個事實,此事不能操之過急,隻能徐徐圖之。
“柳兄,你的意見是什麼?”
“虛與委蛇,示之以弱,引蛇出洞,一舉全殲。”柳長安一字一句道:“何應章對我們的不配合,以及下麵這些人的反應,不能看做孤立的事件,而該把他們聯係起來看,如果我所料不錯,何應章不敢明著頂回吏部任命,就用了這手軟刀割肉。打算讓你自己知難而退,不管是府裏的款糧,還是下麵的配合,都不能指望。我們要做的,就隻能是一步一步,穩紮穩打,先站住腳步,然後靠自己的手,打出一片基業來。”
他拿起筷子,在桌上比畫著,“但是這個基業一定要有分寸,讓他們覺得,你隻是想當一個知縣,而不是想做其他的事。說句良心話,平遙永遠要有知縣,不管他們怎麼不高興,也不可能讓平遙大令位置長期空置。隻要你表現的沒有威脅,他們就沒必要驅逐你,接下來就是下一步,麻痹敵人,搜集證據,最後就是引蛇出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