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怎麼會?”馮素珍已經接過話來,“即使官不修衙,也不至於比這還差吧?”
“我的馮大小姐,你是沒見過真正窮的地方。在京城裏我很是見過些真正的破落戶,那家裏虱子跳蚤到處都有,老鼠倒是少,都餓跑了,不在這家裏做窩。平遙既然是數的著的窮縣,衙門能好到哪去。到時候隻怕你睡的床上也滿是跳蚤,房間陰暗潮濕,牆上還有蜘蛛爬……”
“這……這可怎麼是好?”
馮素珍手裏的棋子無力地落在棋盤上,手足無措倒是真發了急。自從立誌為未婚夫複仇,她閉門苦讀,進京趕考,早已經存了舍命之念。但所顧慮者,無非是官場上的凶險,以及刑律,卻從沒想過生活條件有朝一日會成為她所要麵對的難題。
馮家雖然不是巨富,但家道極是殷實,從小錦衣玉食的她,十指不沾陽春水,梳頭穿衣,都有丫鬟侍奉。進京趕考之後,又被選為駙馬,生活上更無憂慮。自己照顧自己,在她看來已經是最大的委屈,這種住宿環境,毫不怕人的老鼠,跳蚤虱子……這些東西如果隻是今天一晚,還可以咬牙承受。如果未來相當長時間內,自己始終要麵對這些東西,又該怎麼活?
她腦海裏浮現出一幅畫麵,自己站在一片破敗的衙門前,蓬頭垢麵,滿臉泥垢,虱子在頭發裏鑽進鑽出,老鼠在自己腳下歡快地奔跑。她的身體無來由地一陣顫抖,竟是比起當時被柳長安敷藥,難過更甚。
不知幾時,柳長安已經握住了她的手,溫暖的力量自男子的手心一直傳導到她的身上,漸漸驅散了沒來由的寒意。
“別怕,我是你的師爺,自然要跟在你身邊,為你分憂解愁。不管情形多糟糕,都有我為你出謀劃策。你這個狀元公,隻管做大事,至於住宿吃飯,我來想辦法。別忘了,我在京裏是開酒樓的,難道這麼點小事都搞不好?”
馮素珍心頭一甜,心頭的壓力大減,房間裏的燭光仿佛都變得亮堂起來。她自嘲地一笑“我是不是太沒用了?連這點苦都吃不了,還以為自己很行,為了報仇可以不怕犧牲一切,現在看起來,卻是把自己想的太高了。”
“你這樣很好,如果真的為了複仇,可以變的可以放棄一切,那你和武劍雄還有什麼區別?我想看到的,是一個會哭會笑,有正常人情緒的馮姑娘,而不是一個隻知道報仇的複仇工具。即使李兄在天有靈,也不想看到你變成那樣。前路坎坷,但是我會始終陪在你身邊,不管多少凶險,都由我來與你分擔。今晚上,我們就下一晚的棋,老鼠再怎麼猖狂,總不至於咬棋盤。”
馮素珍想了想,卻一搖頭,“這不好。難道從今天開始,我們每晚都要下一晚的棋?該睡還是睡吧,不過……都睡床上吧,如你所說,隻要心中無私,其他的事不須在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