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正如你所說,我是聰明人,自然懂得什麼時候該裝聾子,什麼時候該當啞巴。你想要給那位李縣令報仇也好,還是查什麼也好,都沒問題。有安樂千歲給你當靠山,你有什麼不敢做的?就算是把天捅個窟窿,我也敢給你當後盾。但是,那得有命才能做。你現在把性命丟在這鬼地方,未來再拉上千八百甚至上萬無辜人命為你墊背,這就是你想要的?如果你咬定了這個念頭,那我們就沒什麼可說的,隻當柳某錯交了朋友,大家一起等死好了。”
見他轉過身去,不再理會自己,李兆興的臉上顏色變了幾變,嘴唇微張似乎想說些什麼,卻又未能開口。又過了片刻,他終於下定了決心,輕聲道:“柳兄,事情不像你想的這樣。我確實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,但也有自己的苦衷,這苦衷事關重大,一旦走漏風聲,怕是一場朝堂之上的大風波,即便是聖人麵上亦無光彩。你能否答應我,接下來不管我說什麼,你都發誓不向第三人分說?”
柳長安回轉身形,見李兆興說的鄭重,也自點頭道:“我可以發誓,不管你對我說什麼,我都不會說出去。其實發誓與否又有什麼意義?你不答應人家的事,等會咱們兩個都要死,我就算想說也沒地方說起,你可以放心講。”
李兆興點點頭,對柳長安道:“柳兄,你可以靠過來一些,看看我的喉嚨。”
他一向是刻意與人保持距離,加上身份限製,柳長安也不敢過於接近的看他。此時聽到他的話,雖然不明所以,但還是依言湊了上去。李兆興緊閉雙眼,雙拳握得緊緊的,指甲幾乎掐到肉裏。
修長的頸子,白皙如玉,其皮膚之好,著實是柳長安生平所僅見。但是問題並不在於此,原本於這個位置沒人會在意,可此時仔細觀察,柳長安赫然發現本該高高突起的喉結位置,竟是一馬平川。
身上那好聞而又熟悉的幽香,刻意與人保持的距離,加上這平坦的喉結,柳長安如中電擊,忽然自己向後退了一步,驚道:“李兄,你……你是?”
李兆興的眼睛裏,已經流下兩行清淚,點頭道:“不錯,我是易釵而弁的女子,而非須眉。這次之所以外放平遙,便是公主千歲看破端倪,如果依約成親,皇室勢必蒙羞,若是揭破真相,我固然有欺君之罪,千歲的麵子也沒處安放,隻好將我外放平遙,先行將事放下,以後的事,以後再說。柳兄請想,我又怎麼答應雄氏的要求,又怎麼和她做夫妻?”
柳長安心頭的驚訝程度,並不比稍後可能身首異處的震動小到哪去。大周不禁女子做官,但是於女子科舉上,卻是要單獨開女科考試,最近幾年又因為禮部的製衡,女科遲遲不開。這李兆興冒名趕考,還中了狀元,事情揭開,不知道有多少紗帽要落地,有多少人要擔上罪名,連帶安樂千歲也將成為笑柄。這件事自己如果說出去,怕是也難逃粉身碎骨的局麵。
他連吸幾口氣,勉強平複情緒,問道:“那李……兄,你能否把真實姓名賞下來,大家在黃泉路上,也好做個明白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