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周天子並不是一個專情之君,六宮粉黛,三千佳麗,這些都客觀存在。但是另一方麵,他卻是一個長情之君,自皇後升遐,中宮懸空,始終沒有一個妃子,可以走進坤寧宮,取代皇後位置。
為了立新後,素以寬厚著稱的天子,曾一口氣廷杖了五名言官,隨後將其丟到西南教化生苗,沒錯,那些人,都是馬文彬的前輩,大家去的是一個地方。其長情如此,膽大包天偷走皇後遺物的盜賊,注定是沒有好下場的。
可是自己被卷進來,這也不代表是什麼好事。他不是什麼神探,也沒有破案的把握,一旦案子破不了,自己難免要吃連累,說不定還要受苦。即使破了案子,也不代表就是好事,畢竟上麵這麼多官,都指望著從這案裏分潤,到時候為了搶功,少不了也要把自己放倒。偏生一個文賊名號,加上和那夥盜賊的疑似內應有過一晚孽緣,如果把自己也算成賊人在官府的內應……大概控鶴監對自己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客氣了。
但是到了這一步,想退是退不下去,自己現在不管以任何理由想要退出,都注定沒好下場。隻能硬起頭皮,繼續向前走,不管前途如何,走一步是一步吧。
徐祖蔭聽說安樂公主要來,已經緊張的滿頭大汗,不住的用袖子擦著汗水“這……這怎麼使得,下官這裏簡陋,怎可招待公主……”
“不妨事,公主隻是來問一下破案進度,畢竟離比限,還有一天半時間,她還不會拿徐翁怎麼樣。”
柳長安隻覺得心又抽了一下,這位李大人不知道是什麼路數,怎麼說話總是這麼不招人待見。不到比限不會對徐祖蔭怎麼樣,那不是說到了比限之日,如果還破不了案,公主就會對徐祖蔭做點什麼。這徐大令一把年紀,別嚇的犯了什麼毛病突然不能視事,離開這種土城隍,你去哪破案?
徐祖蔭好在比柳長安想的堅強,也比他想的忠厚,沒有演出中風或是心髒病發作戲碼來逃避,反而是打量著柳長安。他挨了苗青鬆的鞭子,雖然沒打臉,但是神色也不是太好看。徐祖蔭思量片刻道:
“老朽家裏,還有幾套新衣,時間還來得及,請柳公子隨老朽,到後宅更衣淨麵,準備迎接千歲。”
“那就打擾了。”
李姓男子未做阻撓,任兩人離開,等到走上花園的石子路,柳長安望著徐祖蔭那佝僂的背影,心裏頗有些不忍,開口道:
“老父母,這件案子雖然大,但是說到底,公主府的安全,歸金吾衛、控鶴監他們負責,與老父母沒有什麼關係。即使要怪罪,也不該怪罪到您老頭上。”
徐祖蔭並不回頭,腳下不停,口內答道:“柳公子以局外人身份,說這種話是沒關係的,老朽可不敢這麼想。我是這一縣父母,公主府也在萬年縣管境之內,出了盜案,怎麼能說沒有我的責任?總不能說百姓之家被盜要查,公主府被盜就是活該。再者,把責任推卸給其他衙門,不是一個父母官該有的心態。老百姓拿我當做父母,我就得承擔起父母的責任,哪能沒有擔當。我所擔心的,不是破不了案子丟官罷職,而是擔心,朝廷換個酷吏來接手。急於完案,攀扯無辜,刑囚得供。這種案子處置起來很快的,說不定,就要有很多人被冤死。下麵的衙役有句話,既在公門內,必然好修行。做父母官的,也一樣要修行,總要保住自己的子民,才對的起自己的紗帽和俸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