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祖蔭全程沒有開口,隻靜靜地聽著,忽然問道:“我問你,你可曾去過楊宅?”
“通家之好,骨肉至親,學生自然是去過。”
“內宅呢?”
“不曾。內外有別,學生不好亂闖。”
“那你與楊小姐,可曾見過麵?”
“不曾……或者說,楊家世妹曾經見過我,我不曾見過世妹。當時我們兩人之間隔一道簾籠,說過幾句話。世妹還問了問我的文章……”
他腦海裏,回憶起與自己名義上的妻子,唯一的一次接觸。事實上,他不認為那有資格算做接觸,畢竟他隻聽到了聲音,看不見人。憑心而論,這個未婚妻的聲音還是很好聽的,空氣中還飄來非蘭非麝的香味。雖然看不到五官,但是根據聲音,還有那香氣,他還是願意認定,這是一個堪稱水準以上的佳麗。何況,楊家有女初長成的名號,在京城,也極為響亮。
那是個大美人來著……二百兩,這生意虧了。
不過內心的活動,不會浮現在臉上,柳長安依舊保持著謙恭溫馴的神色,在不經意間,向徐祖蔭傳遞著這樣一個信號:這麼一個讀書人,絕對不會是殺人凶手。
“柳長安,本縣再問你一次,你真的不準備說明,你昨天晚上的去向麼?如果有什麼為難之處,你可以寫在紙上,本官保證,不讓其他人看到。”
“多謝老父母周全。請老父母賜學生文房四寶,學生當麵寫來。”
紙筆很快送過來,柳長安心裏有數,自己翻身的機會到了。或許,他還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脫身,但是眼前這種,是難度最低,成本也最廉價的一種。徐祖蔭不脫讀書人的脾性,於書生,或者說知識分子這個群體,有著格外的偏愛。
隻要讓他認定,自己是個真正的才子,對方就會下意識的為自己開脫。從審問開始,他少問馮汴,多問自己,就可以說明問題。這個大人,不怎麼喜歡讀書人出身,卻棄學從商的馮汴,對於自己這個讀書人,似乎更為看重一些。
雖然是文賊,但依舊是書生,在這位父母官的心目中,所占比重,不知強出馮汴乃至死者楊萬裏幾倍。於知縣看來,即使文賊,亦是書生,一個書生,不該是殺人凶手的。先入為主也好,或是保護讀書人這個整體也罷,總之,機會來了。
墨研的很濃,衙門裏用的墨,不會特別好,一手把字寫的又大又亮的大卷子功夫用不出來,但是依舊可以算做筆走龍蛇,字也寫的堂堂正正給人以浩然君子之感。
徐祖蔭看著柳長安送上來的文字,良久之後,猛的一拍驚堂“此事案情複雜,難以倉促決斷,來人把柳長安押入大牢,待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