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說京城大戶吳府,府上三姨娘於臘月初三夜間臨盆產下一女嬰,按說生孩子乃喜事,尤其對吳府這樣的大戶人家來說,時值新春佳節添丁進口,該是喜上加喜的好兆頭。
可誰能想到,自打女嬰出生後,府上便接二連三出事,先是吳府老祖宗莫名其妙的大笑而亡,再是府上大公子外出騎馬時,於毫無外力的情況下摔斷腿,緊著又是吳府當家,也就是女嬰的父親一病不起。
由此傳言四發,人人都說這位剛出生的小小姐是掃把星轉世,女嬰的母親三姨娘整日以淚洗麵,不管他人如何評價女兒,孩子終究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,怎能容忍他人這般汙蔑她。
春風幾度,季節交替,十四個年頭已過,當年被遷出吳府的小小姐,如今已是妙齡少女,十四年前,三姨娘帶著出生不滿半歲的吳倩兒搬來舊宅安了家,獨自一人撫養女兒,艱辛自不必說,好在吳老爺還算個稱職父親,每月按時打發管家送來足夠的吃穿用度,娘倆的日子雖說孤獨,倒也過得去!
吳倩兒長了這麼大,也不從不問娘親,爹爹為什麼不讓她們回家,她似乎對那個家也沒多大向往,好像更喜歡現在的生活,無拘無束,最起碼除了娘親以外沒有人約束她。
其實,她曉得自己同娘親為何會單獨住在這,外頭的傳言總有傳入耳中的時候,剛聽到這樣的傳言時,吳倩兒著實還傷心了一陣子,後來也慢慢想通,若將他人的言論當回事,苦的豈不是自己,自個的人生,怎能讓別人的談資左右?
所以,吳倩兒在娘麵前,從不提起關於爹的的事,以免娘傷心!
十四歲正是少女逐漸展露風華的年紀,吳倩兒在母親的悉心照料下,由個花骨朵長成了一朵半開不開的百合花,含苞待放的俊俏模樣,放眼整個京城也算女子中出挑拔尖的。
過了及笄禮,便有媒婆上門來提親,三姨娘一想到女兒能嫁個好人家安頓好後半生,她這輩子的心願也算了了;吳倩兒容貌秀麗,又從小學習女紅烹飪,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,憑自身德才兼備,有不少媒婆前來為吳倩兒牽姻緣。
不管吳倩兒出生時給家中帶來多少災難,畢竟過了這麼多年,那些傳言總會淡了些,至此,吳倩兒也總算見著了,從無印象的親生父親,畢竟是婚姻大事,女兒出嫁,他這個做爹的怎麼的都得拿主意,吳老爺最終定下,同是京城大戶的沈家。
沈家家主乃當今鎮邊大將軍,沈家二公子沈書遠隨著父親在軍中謀事,也有官職加身,沈書遠年歲虛長吳倩兒六歲,兩年前,沈書遠回京省親時見過吳倩兒一麵,那時,他被年幼的吳倩兒吸引住。
但兩年前,吳倩兒還未及笄,所以沈書遠老早就給家中親人交待,等著吳倩兒過了及笄禮,定要向吳家提親。
沈書遠的母親愛兒如命,也曾與兒子說過,吳倩兒出世後為家中帶來災難,才被吳府遷到老宅養著,但沈書遠不理這些,他看上的人,他取定了,況且過了這些年,也再沒聽過吳小姐為家中帶去過什麼劫難,說不定當初就是巧了,偏偏什麼事都叫吳小姐趕上,才背了這麼多年的冤名。
而且他又在軍中謀事,手上沾過的血都能彙成一汪血泉,他本就是個殺氣極重的人,還害怕那子烏虛有的傳言嗎!
沈家家主也不是偏信傳言之人,隻要兒子喜歡,順了兒子的意便是,沈書遠從軍多年,是該成個家為以後做打算;由媒人連線,兩家長輩挑了個日子相聚一堂,將倆個孩子的婚事定下,從此,吳倩兒便是名花有主的人。
成親的日子,就定在來年初夏。
時光如流水,轉眼便是年後入夏時節,沈書遠提前一個月告假,從邊關趕回京城,吳府也在成親前一個月,將吳倩兒接回府中,兩家有條不紊的做著成親的準備。
鸞鳳和鳴、鴛鴦戲水、成親那一日,吳倩兒身著大紅喜服,蒙著紅蓋頭,被花轎抬著走向另一段人生,拜完天地後,安靜坐在喜房中,等著夫君來揭蓋頭;初夏雖不及盛夏炎熱,但依舊燥悶不已,蓋頭下的人端坐床榻上硬撐著,額上汗水順雙鬢流下,也不見她抬手拭去。
外頭喧囂聲漸弱,喜房外的婢子發出一聲問安,吳倩兒知道,那個往後與自己舉案齊眉、攜手一生的人來了,沈書遠踏進喜房反手關門,直直朝床榻邊過去,朝思暮想的妙人兒就在眼前,他有多麼激動,他自己曉得。
吳倩兒呼吸微促,心想著馬上就能見到他的麵,心房湧上一絲慌亂,隔著蓋頭,覺到那人就在眼前,她靜候那人撩起阻隔他們的紅布;半晌,不見對方伸手,吳倩兒以為他站在眼前打量她,便又等了些許時刻,依舊不見對方有所動作。
“夫君,你怎麼了?”無奈,吳倩兒發問。
喜房內靜悄悄,靜的似乎除了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外,再聽不得一絲聲響,安靜中,吳倩兒再問一句,還是沒有得眼前人吱聲,她緩緩抬手,自顧撩起蓋頭……
“啊……”新娘子的驚恐叫聲劃破喜房上空,門外候著的婢子推門入內,同樣發出驚呼。
沈府當即亂成一團,趕來的眾人,七手八腳的將站立著暴斃的沈書遠抬到喜榻上,吳倩兒呆立一側,一個大活人怎會站在自己麵前,就那樣的七竅流血而亡了?
沈書遠的娘親撲在兒子身邊哭的死去活來,悲切至極時,瞧見立在一側的吳倩兒,上去便給吳倩兒狠狠一耳光:“都是你這個掃把星害死我的兒,你還我書遠命來,還我書遠命來……”吳倩兒沒有任何回避,任由婆母拿她泄憤。
最終還是沈家家住拉住夫人,兒子已經沒了,即使將吳倩兒打死也換不回書遠已亡的事實。
宮中太醫為沈書遠做了全麵檢查,並沒發覺他有中毒、或者其它被人陷害的跡象,也就是說,沈書遠是自然暴斃,如此,吳倩兒再次坐實掃把星的名聲。
沈書遠娶親當日暴斃的消息,已鬧的京城人盡皆知,好事者翻出了吳倩兒出生時給吳府帶來災禍的事,所有人都將矛頭對準了吳倩兒,甚至連,原本還對吳倩兒有一絲愧疚的吳老爺,這一次都撇的幹幹淨淨。
三姨娘因女兒出嫁重回了吳府,除了三姨娘,吳府上下再沒有人說吳倩兒一句好話,三姨娘即便對女兒舐犢情深,但現在也愛莫能助,她除了為女兒流眼淚,什麼也做不了。
沈家將吳倩兒趕到家庵中,要她去為亡故的沈書遠祈福,她以為後半生就這樣了,可是她想錯了,如果後半生就這樣安安靜靜度過,也算上天好賴對她有一絲憐憫,可誰能想到,獨自在家庵中度過五個月的日日夜夜後,她的肚子居然一天天大起來。
這還了得,沈家家住得知後,氣得差點背過氣,原本他還交代府中人,不要過多為難這個兒媳婦,現下出了這樣的醜事,他怎可能再照顧吳倩兒。
吳倩兒哭訴無門,肚子一天天大起來,她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,她為自己辯解,即使去死,她也要死得清清白白;為了謹慎,沈府專門請來關係要好的太醫為吳倩兒診脈,得出的確是喜脈,吳倩兒百口莫辯,沈府怕醜事傳出,一直做著嚴密防範,此事卻還是傳遍大街小巷。
自古敗壞家風的女人要被浸豬籠,吳倩兒同樣逃不出亙古不變的天理,人人都知吳倩兒紅杏出牆,沈府自然要拿出姿態。
手腳被綁住,躺在豬籠裏的人多少年沒有流過眼淚了,這一次實實在在哭了,哭自己為何如此苦命,哭上天為何這樣作弄她,她究竟做了什麼,要得上天對她這樣的懲罰?
深潭邊圍滿百姓,眾人說什麼的都有,但更多的是對吳倩兒的指指點點,她的肚子顯懷非常明顯,即使還有對她存著一絲憐憫的人,因在看到她的肚子後都會搖搖頭。
清涼潭水將她淹沒,呼吸被阻礙,嗆入幾口水,求生的意誌令吳倩兒開始掙紮,百姓們多少還是有一絲不忍,大好年華的女子就這麼沒了,怪得了誰,隻能怪她耐不住寂寞,做出令夫家蒙羞的醜事情來。
吳倩兒被嗆得意識全消,感覺靈魂快要離體那時,突然就被人一把從水裏將她連豬籠一塊提出來,岸上家丁大喝:“哪來的野和尚,敢管鎮邊將軍府的事!”
那和尚提著豬籠,踩著水麵回到岸邊,將豬籠放到地上,顧不得他人怒喝,一把將豬籠破開,一揮手便將吳倩兒翻過,然後一手提著她的腳,將她倒提起來。
沈府家丁本想阻止,卻記著老和尚剛才水上漂時的瀟灑樣子,再見對方隻一手就能將人倒提起,可見對方乃實實在在的高人。
老和尚救完人,任由吳倩兒平躺在地,他雙手合實念一聲佛號:“阿彌陀佛,善哉善哉!”看了一圈,堵在眼前的沈府家丁,才道:“冤家宜解不宜結,今日你們要了她的命,來日她又要取你們的命,冤冤相報何時了,就此收手放過她吧,阿彌陀佛。”
吳倩兒被人救下的消息,已傳回沈府,沈家家主得知,是個和尚出手救人時,再聽家丁呈報老和尚在譚邊說的一番話,立刻著人將和尚請進府。
沈老將軍因早些年受高僧點化,才一路平步青雲坐上了今天的鎮邊大將軍之位,所以他對僧人極其尊敬;和尚應邀入了府,受過老將軍的客氣之禮後,開門見山道出,要他放過吳倩兒,若他執意要取那女子的命,家宅日後恐怕會招來更大的血光之災。